衙门里没有动静,时间一长,杜简微就发现,盯着他们的人消失了。
她问过陆恒,“韩家不盯着我们了?”
“嗯,都撤回去了,韩家如今有自己的事要忙,韩家在寻名医。”陆恒不愧是消息灵通,“因为韩东受了重伤,听说卧床不起,不管是他,还是韩老爷,都没功夫盯着我们。”
“当然,也许是因为在他们心里,我们并不重要。”说到这话时,陆恒声音有些缥缈。
杜简微闻言,“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陆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眼神暗了暗,若是韩家还继续针对过来,他就不确定自己会做什么了。
因为明日休息,杜简微准备收拾行李回村里去看看二老。
她收拾了一件厚衣物,跟旺年和陆恒的一起放在门口停着的牛车上。
牛车是租的。
食肆里没有空间养牛,养骡子,她家目前就没有交通工具,每次出远门只能租车,好在现在杜简微不缺银子,租车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陆恒突然问,“简微,我有一件事想询问你的意见。”
杜简微停下收拾行李的动作,疑惑地望向他。
“嗯?什么事?”
对上杜简微清亮的眼眸,她五官大气,苍白的肌肤让她显得羸弱但又丝毫遮掩不住奇特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时常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陆恒知道,是因为食物灵,简微才会有着看似不健康的肤色,但身体比大多数人都好,也会有这种矛盾的吸引人的特质,让她的存在感更强。
陆恒发现越来越多的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根本藏不住的欣赏和爱慕。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而不是只是个小秀才。
“我想做一件事,希望能得到你的支持。”陆恒抿了抿唇,带着试探。
杜简微已经许久没有看见陆恒身上出现心虚和紧张的情绪了。
“你先说,能不能答应你,我也会给你一个准确的回复。”杜简微期待地望着他。
陆恒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眸,像是得到了鼓舞,抿起薄唇,“我想发展自己的势力,成为权贵,有利于以后自保。”
杜简微听出了更深沉次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要跟别人争抢利益,也许会算计别人。”
“嗯,但我肯定不会害人。”陆恒连忙添补,他因为杜简微能理解他而喜。
这种情绪宛如蜜糖,让他百尝不厌,整个胸膛都胀鼓鼓的,浓烈得他全身的细胞都在沸腾。
“我相信你。”杜简微说了这话,不等他高兴,便理智地补充,“因为你一旦杀了人,我能第一时间看见。”
她的目光从陆恒额头上移到他的双眸,两道清冽的视线对上。
陆恒蓦地就笑了,还伸手放在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一下,“嗯,我知道,那简微你就盯着我,可千万别让我犯错。”
“嗯,我不会让你犯错的,手上沾了人命,就回不来了。”杜简微神色格外认真。
陆恒心情很好。
连坐在牛车上都好一会儿了。
旺年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平时陆哥哥可很少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陆哥哥,你怎么这么开心?是因为要回村了吗?”旺年坐在牛车上,双腿悬空,摇晃摆动着,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曲儿,“我也很喜欢回村,陆爹爹和陆娘亲对我很好。”
旺年虽然被杜简微收养,但最终在陆恒的建议下,落在了陆父、陆母的名字下,名义上,是她和陆恒的弟弟。
“你想知道为什么?不告诉你。”陆恒勾了勾唇,视线故意落在杜简微身上。
杜简微抬眸看了他一眼,对陆恒这种‘幼稚’的行为反应很平淡,只闭上眼假寐。
陆恒也不嫌弃,反正简微对谁都是这态度,若是她真讨厌,早就开口训斥自己了。
既然没有,那她心里就是有自己的。
“好吧,反正旺年很开心。”旺年嘴角上扬,伴随着微风,拢了拢衣领,大路四周普普通通的田野,野草树木,都让他觉得好看漂亮。
牛车速度再慢,在花了一个钟头,也到了村里。
这次三人回来,依旧在村口遇到了不少的村民。
进入冬日,地里没有什么活儿了,闲人更多,有不少的村民坐在村口大榕树下聚堆做针线活儿,顺便说东家长李家短的。
牛车哒哒的声音,还没靠近,就引得好几个妇人张望。
等走近了,也就看清了。
“是陆家小子啊。”
“喊什么小子,你要喊陆小秀才。”有那喜爱读书人的妇人反驳。
刚开始开口的是村里最爱说话的长舌妇刘氏。
刘氏听到这话,撇了撇嘴,“张嫂子,你就算再捧杜简微的臭脚,人家也不会给你什么好处,你何必呢。”
“刘弟妹,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尊重读书人是衙门里的规矩,有本事你羞辱读书人,我也不拦着你,毕竟你要自找麻烦,我们谁还能有闲心情管你的闲事啊。”
“噗。”
好几个村民都跟着笑了起来。
她们连自己家的事都顾不过来,确实不可能管刘娘子是不是真的要犯错,何况她都那么大的人了,谁能管得着啊。
刘娘子气红了脸,“我就喊了句小子,就算是去衙门,那也不可能把我抓起来。”
“哼,我懒得跟你说。”
刘娘子嘴上要强,心里却发虚,气呼呼地怒哼了一声后,站起来挎着篮子就走了。
其他妇人继续议论。
“这刘娘子看来也是会怕的嘛,看她那张嘴那么爱说,这下知道怕了。”有以往被刘娘子传过闲话的妇人低声咒骂了一句。
“刘娘子能不怕吗,眼见着陆老秀才的身体恢复了,以后陆家一门两秀才,跟我们普通村户可就不一样了。”
有那知道陆家情况的妇人,啧啧了两声,“估计等陆老秀才身体好了,又会去镇上收学生,到时候人家可是夫子,谁家乐意得罪夫子,就不怕以后家里富裕了,想把孩子送去念书,却因为长辈得罪了人,失去机会。”
“别说,陆家的运道真好啊。”
“陆小秀才还这么年轻,指不定还能继续考,若是以后能考中举人,那岂不是我们村能出个举人老爷了?”张嫂子说到这话,心里涌起豪情万丈。
她的眼光看得更长远,想到村里之前说陆家闲话,妻嫂弟娶的事,就连忙趁着这个机会道,“各位姐妹,你们可要考虑长远点。”
“一旦陆小秀才真的考上了举人,我们全村都受好处,想想看,举人老爷的老家,附近谁还敢欺负我们村子的人。”
“所以啊,你们应该高兴陆家能考得更好,而不是说人家闲话。”
“就算陆家什么也不做,我们得到的隐形好处就不少,比如,村长去县里,跟那些衙役官员相处,人家更给面子,一旦有什么税法消息,村长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我记得以前陆老秀才还没有中秀才之前,我们村想打听消息,难上加难,如今也是日子越过越好了,大家才觉得这种好处是理所当然的。”
好几个妇人都面色讪讪的。
虽然都没有说话,可心里显然也转变了对陆家的态度。
之前那些酸话,不过是因为眼见着陆家要垮了。
既然陆家都要比她们日子还难过了,自然嫉妒的情绪就压不住了。
如今眼见陆家又要起来了,甚至日子比之前还要好,那情绪自然又被压下去了。
因此。
杜简微三人这次回来,在村里感受到了如沐春风的优待。
“娘,我们回来了。”
三人从牛车上下来。
院门是开着的。
陆父竟然在院子里扫落叶。
陆母则在门口的菜地里种青菜。
“简微,阿恒,旺年你们回来了?”
陆母很惊喜。
顾不上种菜,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就从地里走了回来。
陆父也放下了手上的扫帚,走到门口,目光先在三个孩子身上看了看,确定都身体不错后,这才伸手要帮忙一起提行李。
“爹,你什么时候可以下床的,怎么不来县里说一声?”陆恒有些惊喜。
陆父笑容温和,“前两日才开始下床,是我没让你娘去,你们平时做生意也忙,我也要先走一走,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告诉你们也不迟。”
“对,你爹也是不想你们担心,我想着简微每隔十日就要休息一日,我想着等你们休息了,明日一早就去看你们的。”
“哪想到你们回来了。”陆母满脸笑容,格外开怀地去把杜简微买回来的行李拿进去。
然后她悄悄给了牛车师傅前,送走对方。
“娘,你怎么把钱给了,我来给就行了。”杜简微放好东西出来,手上拿着铜板,还么靠近,就看见牛车师傅走了,陆母正把钱袋子往怀里揣。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陆母拉着她往屋子里走,浑不在意地摆手,“这点铜板,你娘我现在不缺了。”
“自从你送了药丸回来,我给你爹吃了后,他的身体就开始恢复,从一开始的能喝下一碗粥,到三日后能自己吃饭了。”
“后来就开始能吃下干饭而不是稀粥了。”
“我就知道他的身体要好了,连忙去找了村里的赤脚大夫来看,人家大夫说了,你爹身体竟然慢慢大好了,就是因为他吃的药。”
“又说不需要再吃其他药了,所以我手上的银子就节约了下来,就这么半个月,都节约了两角银子了。”
“我当初能果断收你给的药,今日你可别拒绝我给这么点车费,不然娘跟你急。”陆母作势要生气。
杜简微第一次看见陆母这么开怀,她头发上刚冒出来的银丝好像又变成了青丝,以往脸上的愁苦即使有所遮掩,也依旧有痕迹。
但如今,她好似直接年轻了几岁。
“娘,谢谢你,那我就不客气了。”
“害,你这孩子,跟娘客气什么,我们是一家人,若是没有你……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总之,以后如果阿恒欺负你,你告诉娘,娘帮你收拾他。”陆母拉着她的手轻拍。
杜简微浅笑了一下,“嗯。”
“娘,你们在说什么呢?快进来,简微专门去给你和爹买的冬衣。”
“你过来试看看合不合适。”陆恒的声音从堂屋里传出来。
“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家里有衣服穿,你们赚钱也不容易……”
陆母听到这话,进堂屋的速度都快了,两三步就走了进去。
然后她一眼就看见屋子里桌子上放着的不少的东西,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四件袄子了。
没错,是四件,颜色不一样,但看得出来是两件女款和两件男款。
“买一件就够了,怎么还买两件。”陆母连忙把手用帕子擦干净,才舍得去摸这袄子。
“里面灌的都是棉花吧?这么软,肯定是今年的新棉。”陆母语气肯定。
陆父也说,“你们两个孩子也太破费了。”
“娘子,你给两个孩子拿点银子。”
“好,我这就去拿。”陆母扭身就要走。
被杜简微和陆恒拦住了。
“娘,这是简微孝敬你们的,难道你不把她当小辈,不接受这个孝敬?”陆恒这话说得很有水准,轻松拿捏她。
陆母听了这话,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别胡说,简微当然是我的小辈,我肯定喜欢她。”
“爹,你不用客气,我就是想着你们肯定舍不得花银子买冬衣,所以才给你们买回来。”杜简微总是能从二老身上感受到真正的亲情。
“以后我们还有的是时间相处,哪里能次次都分得那么清楚。”
“如果我缺银子,肯定会主动跟你说的。”
陆父见此,也就不好继续说要给银子的事。
“好,那爹娘就厚着脸皮收了。”
“不过家里这次收了新粮,是佃户送过来的,这下你总要收了。”
陆父是秀才,之前一直用存银治病,也没有卖地,加上他和陆恒名下的地都是不需要交税的,还能剩下一些免税名额。
村里的跟陆家关系好的,都分到了一些名额。
不管是陆家自己的地,佃出去的,还是那些关系好占了免税名额的村民,每年秋收后,都是会送粮食过来的。
“当然,新粮肯定很香,就不卖了,我们自己吃。”杜简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