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头儿搓着手，围着托盘转了两圈，眼神里既有对美食的赞叹，更有一种即将面见大人物的紧张和兴奋。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苏小暖的衣着——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但还算干净，点了点头。
“记住了，小苏，跟紧我，别抬头乱看，别说话！”张头儿最后一次叮嘱，语气严肃。
苏小暖用力点头，双手稳稳地托着托盘，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紧张和一丝懵懂。
陆铮在不远处的角落里默默注视着，直到他们两人走出后厨门，他才放下手中的抹布，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利用走廊的拐角和稀疏的人流作为掩护，保持着安全的跟踪距离。
张头儿带着苏小暖，穿过连接食堂与办公区的走廊，走向那栋看起来最为气派的办公楼。
这里的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但张头儿似乎持有某种通行权限，加上他报出“给董事长送餐”的名头，守卫打量了他们几眼，尤其是看了看苏小暖手里那香气隐隐透出的托盘，便挥手放行了。
走上铺着暗红色地毯的楼梯，来到三楼。
这一层异常安静，与楼下的嘈杂形成鲜明对比。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价格不菲的实木门。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门口时，苏小暖强化过的听力，隐约捕捉到门内传来几句压低的、却透着焦躁的交谈声：
“……律师那边必须稳住！绝不能让他开口！”
“要是那边兜不住，我们全都得完蛋！”
“我知道！正在想办法……”
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里面的人察觉到了外面的脚步声。
苏小暖心下一凛！律师？兜不住？这几个词汇像冰锥一样刺入她的脑海。
圣心会内部果然有问题，而且似乎正面临某种法律危机？
张头儿显然没听到这些，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最恭敬的笑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略显低沉、带着威严的中年男声响起。
张头儿推开厚重的木门，侧身让苏小暖先进。
办公室内灯火通明，装修奢华，与外面破旧的宿舍楼判若两个世界。
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着一个大约五十多岁、身材肥胖、梳着背头、穿着丝绸衬衫的中年男人，正是资料照片上的圣心会董事长，马国富。
他眉头微蹙，脸上带着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阴郁。
而在他对面的真皮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棕发，皮肤也是健康的小麦棕色，五官深邃，带着点异域风情，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纯白色西装，与马国富的俗气奢华形成鲜明对比。
但他开口说话时，却是纯正得不能再纯正的中文腔调，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磁性：
“马董，这是……？”
两人都对张头儿和苏小暖的突然到来感到意外，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尤其是苏小暖手里那个格格不入的托盘上，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马国富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手指敲着桌面，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张师傅？什么事？”
张头儿腰弯得更低，脸上笑容谄媚得几乎要溢出来：“董事长，白先生，打扰了。是这样的，我们食堂新来了个小姑娘，手艺特别棒！今天特意做了一道她的家乡特色菜，绝味烤鸭，想着给董事长和白先生尝尝鲜，换换口味！”他说着，侧开身子，示意苏小暖上前。
苏小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两步，双手将托盘微微向前递出。
张头儿适时地伸出手，轻轻掀开了盖在托盘上的保温银盖。
刹那间，一股比在厨房时更加凝聚、更加诱人的烤鸭香气，如同被释放的精灵，瞬间充盈了整个宽敞的办公室！
那混合了果木清香、鸭肉丰腴和秘制香料的气息，霸道地驱散了之前残留的沉闷和压抑！
马国富和白西装男人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被牢牢锁定在了那盘色泽诱人、香气四溢的烤鸭上！
马国富原本不悦的表情僵在脸上，鼻子不受控制地吸了吸，喉结滚动了一下。
而那位白先生，虽然依旧保持着慵懒的坐姿，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也掠过了一丝清晰的惊讶和……兴趣。
“哦？”马国富的眉头舒展开来，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盘烤鸭，“绝味烤鸭？闻着是不错！来，拿近点我看看！”
张头儿连忙示意苏小暖再上前几步。
马国富拿起旁边备好的筷子，夹起一片连皮带肉、薄厚均匀的鸭肉，蘸了点甜面酱，配上葱丝黄瓜，裹进薄饼，送入口中。
他咀嚼的动作很慢，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仔细品味。
几秒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瞬间绽放出毫不掩饰的惊喜和满意，甚至拍了一下桌子：“好！好！外酥里嫩，肥而不腻，这味道……绝了！比我之前在京城那几个老字号吃的都不差！”
他看向苏小暖，眼神里充满了惊奇和赞赏：“小姑娘，这真是你做的？”
苏小暖低着头，声音细小带着怯懦：“是……是的，董事长。”
“好！真好！”马国富心情大好，连日来的阴郁似乎都被这口烤鸭驱散了不少。
他大手一挥，极为慷慨地说道：“人才！我们公司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张师傅，这小姑娘以后就是食堂的主厨了！工资翻倍！不，翻三倍！”
主厨？！工资翻三倍？！
张头儿一听，非但没有丝毫不快，反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甚至比苏小暖还要开心的笑容！
天知道他在这个主厨位置上煎熬了多久，既要应付上面挑剔的胃口，又要管理下面心思各异的人，还要时刻担心被人取代或者像前两天那样得罪人。
现在好了，终于解放了！
他可以拿着这些年的积蓄，专心去照顾儿子了！
“谢谢董事长！谢谢董事长！”张头儿连连鞠躬，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