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斯特苦笑着吃完了这顿晚餐,席间艾克一直保持着温文尔雅,金克斯也是兴致高昂。
某一瞬间崔斯特小人的想着,如果利用金克丝,是不是可以强行留下来,但是看到这两个人好容易得到的安稳生活,他又不忍心这样做。
“谢谢招待。”崔斯特收拾起碗盘,对金克丝道。
“你玩的开心就好啦。”金克丝灿烂的笑道,“不要再留下来吗?”
“不用了。”崔斯特勉强笑了笑,“我还有些事情,要先走了。”
“艾克,你去送客人出门。”金克丝道。
艾克听话的站起身,送崔斯特到门外,他想要回身进屋的时候,崔斯特一把抢先将他拉到了旁边——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告诉我格雷在哪里吧。”崔斯特道,“算我求求你了。”
艾克道:“不是我不肯告诉你。是格雷跟我说,如果你来问,千万不要告诉你他在哪里。”
满腔的热情骤然被冷水浇灭,崔斯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挤出一个笑容:“说的也是啊。”
“没什么事的话,劝你快点离开祖安。”艾克道,“从哈特那里越狱,就是进了祖安的永久黑名单,他不会放过你的。如果再次看见你被推上火刑架,我是不会管你的。”
“所以说从祖安越狱的格雷,也已经离开了这里对吗?”崔斯特问道。
“你就不要再问了。”艾克笑了笑,“同样的问题,你问再多遍,也只会得到同样的回答的。”
“说的也是,我应该明白的。”崔斯特也笑了笑,这大概是他最后的一点牌面了,“那我今天连夜离开。”
“那就再好不过了。”艾克道。
崔斯特最后挥了挥手,当做是对这座城市的告别,在街上转了一圈,不知为何寒风格外凛冽。
他没有回去地下街,如果艾克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地下街已经不安全了,所以去就近的店铺简单购置了点必需品后,他就一直迎着风往城外走。
反正天气再冷,也不会比现在的心情更冷了。
到了城门口,正是宵禁将至的时候,崔斯特一眼就看见了城门边上贴着自己和格雷福斯的通缉令,两个人的照片并排,竟然让崔斯特无端感到有些羡慕。
不过,崔斯特也立刻意识到了这张通缉令会对他出城造成多大的阻碍,好在刚刚为了御寒买了风衣和背包,他立刻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脱下帽子藏在背包里,接着又将风衣的兜帽戴好,装成一副旅行者的模样,这才向着城门走去。
有句话叫一件事你越不想它发生,它就越会发生,对崔斯特来说,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个情况。刚走到城门口,他就被士兵叫住了。
“那边那个背包的,站住!”士兵吆喝着,崔斯特本想蒙混过去,但是士兵已经走到他的眼前了,他也没有办法再假装看不到。
“军爷。”崔斯特陪着笑脸,“有什么事吗?”
“大晚上的,你出城干什么去?”士兵狐疑的上下打量着崔斯特,“遮的这么严实,是怕被人看到脸吗?”
“军爷哪儿的话。”崔斯特好声好气的笑道,“这大冬天的,处处严寒,自然得穿暖和点儿,我不过是个要去别处探亲戚的人,路途遥远,只怕再拖沓就要赶不上了。”
“大晚上的出去走亲戚?你不怕外面的野兽和盗贼?”士兵的怀疑之色更加明显,几乎要凑近到崔斯特的面前,“把你的帽子摘下来看看。”
“是,全听军爷的吩咐。”崔斯特喏喏的答应着,不过,表面上是伸手去摘帽子,实则他暗地里摸了两张金票出来,放在了凑近的士兵手里。
“你这是……”士兵的声音立刻压低了。
“军爷,小的这张老脸,您可看够了吗?”崔斯特问道。
“谅你也不敢闹出什么幺蛾子。”士兵不耐烦的挥挥手,“出去吧,路上看着点儿,出了岔子不要回来找我们的麻烦。”
“多谢军爷。”崔斯特道。
走出祖安城,天气一下变得更寒冷,原来无论是怎样的城市,只要人还可以聚成一群就多少可以取暖,而一个人的旷野哪怕平时笑的再开心,也会在某一瞬间感到彻骨的孤独。
崔斯特走到了山林之中,这条路没有任何人,甚至能听见随着月亮爬升,越发猖狂的野兽嚎叫,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
这当然不是因为崔斯特情绪失控了。
赌徒最重要的就是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理智,因为只要赌局还没结束,就有翻盘的可能。而崔斯特这一手,就是赌在“命运”之上。
脑海之中,三天来未曾停止过的咒文仍在回响,崔斯特选定了一处比较僻静的林地后,就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魔力的调动之上。只要魔力足够充沛的话,他应该可以到达自己想去的那个地方。
崔斯特闭眼,魔力如洪流般在身体内涌动,带上了符咒的轰然回响,他纹丝不动,却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在飞速旋转。魔咒不需要吟唱,一切都发生在意念之中,崔斯特只感觉力量飞速脱离自己的身体,仿佛自己在被拖曳前行,但同时又一直脚踏实地,在原地根本一寸都没有移动过。
突然洪流戛然而止,一切的力气失去了源头,崔斯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他不敢睁眼,除了在刚刚脱力那一瞬间的眩晕之外,他完全没有离开地面的感觉,与其说是瞬移魔法,不如说是一次幼稚魔法师的尝试。
夜风吹过,崔斯特的身形僵住。
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阵风,可是他分明嗅到了大海的咸腥气息。
崔斯特小心翼翼的,缓缓的睁开眼睛。
慢慢出现在他眼中的,是脚下的滩涂与林地,视野远处渺渺一片的灯火,还有灯火尽头波光飘摇的海港。
崔斯特痴痴的望着夜幕中的星河,还有远处那几不可见的“比尔吉沃特港”的招牌,然后,俯下身去,亲吻这块亲切而又遥远的土地。
他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