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戏剧多么跌宕起伏,终归是需要一个结局的。”
烬的声音遥远而冰冷,带着淡淡的讥诮之意。
“我早就说过,这是一场谋杀的大戏,现在差不多是该完美谢幕的时候了。”
崔斯特的耳畔,那种奇妙的乐声依然在响,像是剧院中乐队的合奏。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中弹伤势太重,被打出了幻觉,烬的话才让他突然明白过来,这和幻觉无关,而是烬的魔法。
完美谢幕,正如此刻,弧形的弹幕张开,身处其中的人就会感到窒息般的压力。魔力奏响乐章,恰似杀戮的前奏曲。
崔斯特咬紧牙关,此时,疼痛已经完全散布开来,渗入四肢百骸的每一个缝隙。
包括之前被图奇弄出的伤口,也已经全部裂开,疼到让他几乎失去知觉。
崔斯特在心中默念着记牌的口诀,别无他意,只想通过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烬的枪管依然对着自己,但是迟迟没有开枪,这当然不是因为他在犹豫。或许是如此幅度的射击后座力太大,让烬需要更多时间来装填,也或许只是像猫和耗子一样,在享受身为猎手的悠闲。
如果被下一发子弹击中的话,毫无疑问只有死路一条。身体的疼痛叫嚣着,让崔斯特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一点。
他费力的想要站起来,可是腿一用力就剧痛无比,这让崔斯特一下就意识到,自己的腿多半是骨折了。
这种情况下,想要躲开烬的子弹,简直是痴人说梦了。
像是慢动作一样,崔斯特看着烬的嘴角勾起一丝狰狞的笑意,子弹从枪管尖啸而出,急速的旋转着,下一秒,就可以撕裂自己的胸膛。
死亡来临前的一刹那,忽然自己的身体被人一把抓住,然后跌倒在地,原地打了个滚,这才勉强停下来。
崔斯特努力睁大眼睛,这才勉强看清眼前的局势。
是格雷。
在刚刚千钧一发的时刻,是格雷铤而走险,冲进了烬的攻击范围,带着自己躲开了致命的子弹。
地上留下一条深深的痕迹,是子弹划过留下的伤痕,这时崔斯特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湿湿黏黏的,他挣扎着想去看发生了什么,却被格雷按住了右臂。
“别乱动。”格雷福斯道,“我们现在要保持体力,如果他还有下一颗子弹的话,必须在他发射的一瞬间集中精力躲避。”
崔斯特点了点头,此刻他已经没有行动能力了,全靠格雷连拖带抱,自然是半点也不敢再麻烦他。
“你怎么样?”格雷问道,“要不要紧?”
“不太妙。”崔斯特苦笑了一下,“不然也就不用麻烦你过来救我了。”
“说的也是。”格雷福斯“啧”了一声,“你再撑一会儿再倒下去吧,怎么样?”
“没问题。”崔斯特道。
这时候烬发出一声冷笑,仿佛是被格雷的突然闯入激怒了,接着,他毫不犹豫的发射了第三发子弹。
格雷的注意力全幅集中,抱着崔斯特又是就地一滚,闪开了子弹,只是,崔斯特非常确信自己听到了格雷一声痛苦的闷哼。
“你受伤了?”崔斯特紧张的问道。
“怎么可能。”格雷粗声粗气的回答道。
崔斯特没有再说话了。
表面看起来,崔斯特是被格雷的那种语气镇住,相信了他说的话,但实际上,按照这段时间以来的了解,格雷只有在说谎时,才会用这种笃定到甚至有些凶狠的语气。
他转开目光时,清楚的看到了地上一串殷红的血迹。
“你别管我了,自己走吧。”崔斯特道。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需要看右手上湿湿黏黏的是什么东西了,这个事情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格雷在救他的时候挂了彩,刚刚躲避第三发子弹的时候,又再次受伤了。
自己的手上,正是沾满了他的血。
“你在说什么鬼话?”格雷福斯皱眉道,“让我不管你,是要陷我于不仁不义吗?”
“你说这些也没用。”崔斯特苦笑,“留在这里你也会死的,他现在想杀的只是我。”
“你死了我也跑不掉。”格雷道,“还不如我来保你,如果真的要死就同归于尽,黄泉路上咱俩也能结伴玩两把扑克。”
他的语气变得很轻松,却又坚硬的不容置疑。
崔斯特愣了几秒,终于笑了起来。
“那你可别抢,记得让我先下去啊。”
“何必要挣扎呢?”烬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
此时,空间内的魔力越来越浓稠,对法师而言都会有些窒息,更不要说崔斯特体内的黑魔法,跃跃欲试的几乎要炸裂开来。
“殉情,也是个不错的戏码。”烬继续道,“爱和死亡,都是永恒的主题,你们要一起表演给我看吗?”
崔斯特想要骂他,却没力气,格雷福斯直接开了一枪,以表示自己的抗议,但是因为和烬离得太远,这一枪只是到半空中就坠落了。
“罢了,罢了,随你们喜欢吧。”烬优美的叹了口气,“反正对我来说,猎物都是一样的,结局也是一样的。”
一声轻响,空气中仿佛有一条妖弦颤动,一瞬间乐声大作,比刚才又盛了几分,烬在隐约之中调整枪管的位置,崔斯特可以看到,枪管之中如旋涡般跳动闪烁的光点。
所谓完美谢幕,总要有压轴大戏才算数。那么压轴大戏,应该就是这最后一发子弹了。
“你自己走吧。”崔斯特再一次道,“你也能看到的,这一发下去,咱们真的都会死。”
格雷福斯摇了摇头。
“我一个人在黄泉路也能喝酒,再说了我开辟一下疆土,过几十年你下来找我,不是好得很吗?”
“我已经失去过一个挚友了。”格雷福斯道,“这一次我一定会守护你到最后。”
崔斯特咬牙,心里又气又急,感动是当然的,但是他不想要格雷为他死,而且如果不是奇迹发生,他们两个必定是要在烬这一枪之下一起完蛋的。
该怎么办?崔斯特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忽然听到了奇异的嗡鸣声,那声音遥远到让他觉得是幻觉,然而嗡鸣声响起的同时,“完美谢幕”所带来的压力感几乎立刻消除了。
刚才是不是想了一下“奇迹”来的?
难道奇迹真的发生了?
崔斯特和格雷福斯同时看向烬的方向,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个一身灰衣的白发高个子,以这个人的身体为中心,一道六边形的光网围住了烬,让他无法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