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具尸体横陈在众人面前,血迹蜿蜒,几乎浸透了青石板的缝隙,脖颈处的切口深可见骨,四肢关节处的割裂更是触目惊心,像是被利刃精准地剖开,鲜血顺着断口汩汩涌出,尚未完全凝固。
整具尸体毫无生气,连一丝挣扎的痕迹都没有,仿佛死前连痛都来不及喊出一声。
满场惊叫炸响。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惨叫与嘶吼,声音如潮水般翻滚着涌向天际。
有人猛然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木桌;有人直接捂住耳朵,仿佛要隔绝这骇人的画面;还有人脸色煞白,双眼瞪得滚圆,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不可能”三个字。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人被拖进去的!”
一个身穿粗布短衫的汉子猛地从人群中冲出,满脸涨红,额头青筋暴起,手指颤抖地指向停尸的草席,声音因恐惧与愤怒而扭曲,“我明明看见那个女人把一个活人拖进院子里,门一关,再出来的时候,尸体就躺在那儿了!人怎么会变成狗?!这不合理!”
“我眼睛没花!尸体呢?人去哪了?!”
另一个老者踉跄上前,,嘴里喃喃自语,随后突然拔高音量,嘶声质问,“刚才那么多人围着,谁也没离开,谁也没靠近!人就这么没了?尸体呢?那具被割开的人……去哪儿了?!”
“天爷……这他妈是闹鬼了?!”
一名年轻女子跪坐在地,瑟瑟发抖,声音微弱如蚊呐,却被恐惧放大了数倍,“活人变狗尸,血也变成狗血……这不是鬼怪作祟,还能是什么?!这地方……怕是沾了邪气!”
四周全是尖叫声,有人腿软跪地,有人捂嘴发抖。
恐慌如瘟疫般迅速蔓延,整个院子像是被无形的寒流冻结。
不少百姓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石上发出“砰砰”闷响;有人死死捂住嘴,生怕尖叫出声引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还有人紧紧抱住身旁的亲人,身体剧烈颤抖,眼神中满是绝望与茫然。
许凌云脚下一软,“砰”地一屁股跌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
完了。
他的双腿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整个人直直地摔坐在地,屁股砸在硬邦邦的地上也没感觉疼痛。
他双眼失神,瞳孔放大,望着前方那具被揭开的“尸体”——那分明是一条死狗,浑身被剖开,血肉模糊,哪里是人?
而他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看见活人被杀,此刻,冷汗如雨般从额角滑落,顺着脖颈渗进衣领。
完了……
他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在反复回响。
血是狗血,尸体是条死狗。
那摊被众人误认为是人血的红色液体,在阳光下泛着暗红光泽,略带腥臭,却是典型的狗血气味。
而那具被割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如今在衙役揭开草席后显露全貌——毛茸茸的犬类身躯,被人为地开膛破肚,四肢被利刃切断,脖颈被割开,伪装得极像人类的惨死现场。
这玩意儿根本伤不了他。
那接下来,倒霉的怕就是自己了。
沈茉站在一旁,神色从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早就预料到这一幕,所以并未动用真杀,而是精心布置了一场假象。
狗血也好,死狗也罢,都是她事先准备好的道具。
可那些围观的百姓却不明白,只当她是杀人凶徒。
可现在真相揭开,最先跳出来指控她的人,反而成了撒谎污蔑者。
而许凌云,正是带头者之一。
他心里明白,接下来等待他的,绝不会是宽恕。
赵洪昌盯着眼前这一幕,脸色发沉。
他们全被这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他站在高处,眉头紧锁,眼神阴沉地扫过全场。
刚才还群情激愤,要求严惩凶手,如今却鸦雀无声,只剩下惊疑与后怕。
而沈茉依旧站得笔直,神情淡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控。
赵洪昌心头一沉——这女人,太狠了,也太聪明了。
她没杀人,却让所有人以为她杀了人;她没动手,却让指控她的人自取其辱。
这场局,从一开始就是她设下的陷阱。
杀人?
还是杀狗?
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不断翻腾。
若是杀人,血迹、尸身、伤口都对得上,可那分明是狗;若是杀狗,又怎能骗过这么多双眼睛?
况且,她哪来的时间换尸?
谁又能无声无息地将人尸换成狗尸而不被察觉?
到底哪一桩才是真的?
赵洪昌的目光在沈茉脸上停留片刻,试图从中看出一丝破绽。
可她眼神清澈,神情坦然,毫无心虚之态。
反倒是那些喊着“杀人”的人,此刻脸色发青,语无伦次。
难道……
真的是大家看错了?
真的只是狗?
他心里也开始打鼓。
身为城主,他本该明察秋毫,可如今却被一个妇人牵着鼻子走。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无法判断真伪。
若是强行定罪,只怕激起民愤;若是放她一马,又显得官府无能。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被她引导着走向了错误的方向?
刚才那么多人亲眼看着,人血转眼变狗血,人尸成了狗尸。
数十双眼睛盯着院子,从她拖着“人”进去,到“尸体”被抬出,全程不过一盏茶功夫。
期间无人进出,门窗紧闭,怎么可能换尸?
可眼前的事实又不容否认——血是狗血,尸体是狗。
那之前看到的“人”,难道是幻觉?
还是……
他们都被某种手法蒙蔽了双眼?
她哪有时间换?
根本没空动手脚。
赵洪昌在脑海中快速推演每一个细节。
若她真要换尸,至少需要两人配合,还需要准备死狗、调换血迹、伪造伤口……
这些全在短短几分钟内完成,还要避开所有人视线,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除非……
她从一开始就没杀过人,那只是一条早已准备好的死狗。
难道……
她真是在杀狗?
大家都被蒙了眼睛?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赵洪昌的心猛地一沉。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所有人一样,都被沈茉的心理误导牵着走了。
她反复强调“我杀的是狗”,可没人信;她越是解释,众人越是认定她在狡辩。
而当真相揭晓时,才明白——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谎。
“忠义侯夫人好手段,本官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