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绿柳的画室。
一个身影如风般掠至门口,正是武胜。
他没进门,只是将一张叠好的纸条塞进掌柜手里。
“记得给你们主家,速度要快些!”
掌柜的一愣,认出他了。
这不就是前几天,二话不说扔下五百两银票,说要资助学子的那位豪客吗?
“客官!我们主家正在找您呢!”
“不用找我。”武胜的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急切,“把纸条给你主家看,速度快些。”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经转身,几个闪身就汇入了人流,再也看不见。
掌柜的不敢怠慢,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手心竟冒出汗来。
赵绿柳刚从后院过来,掌柜的立刻迎上去,将纸条呈上。
“主家,是那天给五百两银票,自称武吉的男子给您的。”
赵绿柳眉梢一挑:“你没把他留下,问清楚?”
“他走得太急了,只叫您快看纸条内容。”掌柜的躬着身子,大气不敢出。
赵绿柳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笔迹潦草,力透纸背。
“速将传童谣的小二送走!”
她的心猛地一跳。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事情已经败露了?
不对!
赵绿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看了一遍纸条。
纸条只说将小二送走即可。
这说明,眼下官方只查到有人在教孩子们唱童谣,还没挖到更深层的源头。
万幸!
那天她安排去传童谣的,是店里掌柜的亲侄子,小虎子。
那小子人聪明,腿脚也机灵。
看来,必须让他“休息”一段时间了。
她看向掌柜,掌柜的也从她的脸色中品出了几分惊涛骇浪。
“是小虎子?”赵绿柳问。
掌柜的心里咯噔一下,点了点头:“当时叫的是小虎子去办的。”
“那就让他……过年回家,照顾老娘几个月再回来。”赵绿柳当机立断。
掌柜的是个明白人,立刻懂了。
“我这就去办!”
赵绿柳叫住他:“给他支三个月的月钱,再给他老娘封个大红包。现在就走,让他立刻上船。”
“是!”
掌柜的领会了其中利害,动作飞快。
他拉着小虎子到后院,结了月钱,又塞了个厚厚的红包,千叮咛万嘱咐,亲自将人送到码头,看着他上了回乡的船才算完事。
“虎子,记住叔的话,没有收到我的信,千万别回京城,好好在家照顾你娘!”
掌柜的刚回到画室,前脚才踏进门槛。
后脚,一群官兵就闯了进来,手里还牵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小孩。
那几个孩子明显是走了很多路,又怕又累,嘴唇都泛着白,小腿肚子直打哆嗦。
带头的官兵一脸煞气,拿眼角瞥着掌柜。
“把你们店里十六七岁的小二都叫出来,让这几个小孩认认!”
掌柜的心头狂跳,面上却稳如泰山。
“官爷,您说笑了。我们这画室,请的小二都是二十往上的,手脚麻利,哪有十六七的半大孩子。”
赵绿柳从里屋款款走出,神色自若。
“掌柜的,别耽误官爷们办案。把所有人都叫出来吧。”
她对着官兵微微一笑,语气平静。
“我这画室从上到下也就五个人,外面招呼生意的三个小二,一个掌柜,加上里屋做些洒扫杂活的婆子。都叫出来,让官爷们过目。”
掌柜的得了话,立刻去叫人。
没一会儿,五个人齐刷刷站在大堂。
那几个被牵着的小孩,怯生生地抬起头,挨个看了一遍,然后齐齐摇了摇头。
带头的官兵眉头紧锁,不耐烦地啐了一口。
“走!下一家!”
一群人呼啦啦地来,又呼啦啦地走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赵绿柳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这一关,总算是险险躲过。
还真得谢谢那个递条子的神秘人。
只是……
她看着官兵远去的方向,心里又揪了起来。
那几个孩子怎么办?
找自己那个当官的爹?
算了,他知道了不把自己骂个狗血淋头,再来个禁足套餐,都算他慈悲为怀了。
都说那皇帝老儿崇佛,应该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要了几个无辜小孩的命。
可谁知道底下那群办事的官兵,会不会为了邀功,对小孩子们用刑逼供?
一想到这个可能,赵绿柳就坐不住了。
“备车!去将军府!”
她必须得想办法救救那几个孩子!
马车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将军府。
赵绿柳没耽搁,直接找上了林家三位堂小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三个姑娘一听,脸色也变了,她们都清楚这事情的严重性。
“这可怎么办?官府都开始抓人了!”
“去找找小满姐姐,问问堂兄在不在府上。”林玉宁急得直跺脚。
“对,先过去再说!”赵绿柳咬着唇,“让小满也知道这事,我们当时就是一腔热血上了头,根本没把事情计划周全,现在篓子捅大了!”
四个姑娘心里都火烧火燎的,穿过两府之间的角门,就急匆匆往祥云居赶。
远远看到小满的身影,赵绿柳就忍不住喊了起来。
“小满!小满!”
小满见她们四人个个神色凝重,心里便有了底,将她们引进了林清玄的茶室。
“是不是童谣出事了?”小满先开了口。
“何止是出事!简直是效果好到炸裂!”赵绿柳一屁股坐下,看到屋里只有她们几人,嘴上也没了把门的,气呼呼地吐槽起来,“被哪个不开眼的言官看到听到,捅到当今圣上面前了!你说这皇帝老儿是不是有毛病,自己女儿不罚,居然要找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的麻烦!”
“绿柳!”林玉婉立刻出声提醒,紧张地四下看了看,幸好没有旁人,“小心措辞!再生气也不能说错话,隔墙有耳!”
“我这不是急嘛!”赵绿柳吐了吐舌头,也有些后怕。
小满冷静地分析道:“你家传童谣的小二被抓了吗?不对,若是被抓了,咱们几个现在恐怕也已经在大牢里喝茶了。”
“我店里的小虎子被我送回乡下了,暂时没事。”赵绿柳心有余悸,“幸好有人递了纸条来,让我早点把虎子送走,这才躲过一劫。”
说话间,她们已经进了茶室。
林玉宁自觉地跑到门外站岗放哨,还把茶室的门给关上了。
东春端着茶水要进来,都被她拦在了外面。
“等一下吧!姐姐们在说体己话呢!”
东春笑着应了声“好”,心里乐开了花:【不用奉茶?那我正好躲个清闲!】
茶室内,气氛凝重。
“你说有人通风报信,是敌是友?”林玉娇蹙眉问道。
“应该不是坏人。”赵绿柳分析道,“他之前还给天逸书院那个被公主弄成废人的学子,捐了五百两银子呢。”
“五百两?那可不是小数目。”林玉娇点头,“看来是同道中人。”
“那你今天来,是提醒我们小心?”小满问。
“不是!”赵绿柳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现在那群城防兵到处抓唱童谣的孩子,逼着那几个可怜的孩子走街串巷地认人!我担心……我担心孩子们遭不住啊!”
“全城唱着童谣的孩子不少,他们想找到源头的可能性不大。”小满一针见血,“但是,最怕的是他们为了交差,随便找几个替罪羊。”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女孩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她们当时只想着为民出气,意气用事,现在真出了事,一个个都束手无策。
“为今之计,”赵绿柳猛地抬头,看向小满,眼里带着最后的希望,“或许……或许只能求助佛子了。他能面圣,能不能请他看在年关祈福、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寻个由头,比如说什么天象示警,需要仁政,或者干脆借着年节大赦的机会,保下那些孩子?”
小满沉思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恐怕没那么简单。眼下已经不止是几个孩子的事了。这童谣,打的是皇家的脸,牵扯太广了。”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提前告知长孙少爷确实是必要的。等他晚上回来,我会将此事原委相告。只说……是我们几个一时冲动闯了祸,如今束手无策,恳请佛子指点迷津。”
几个姑娘心里都惴惴不安,各自盘算着,要不要回去跟自己的父亲坦白。
毕竟他们久经官场,对时局的把握更准,或许能想出什么应对之策。
茶室内的空气,凝重而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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