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李的手僵在半空中。
他的手指弯曲,停在离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不到半尺的地方。他整个人都定住了,一动不动。
陈舟和庄若薇那两声急促的“别碰!”,还在狭窄的石室里回荡。
“怎……怎么了?”瘸腿李的声音变了调,他慢慢把手收回来,眼睛却死死盯着地上那东西,“不就是……一块破石头吗?”
陈舟没有回答他。
他快步上前,手电光柱下压,钉在地上。
惨白的光照亮了那东西的全貌。
瘸腿李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嗬嗬的响动。
那根本不是石头。
那是一只手。
一只从手腕处断掉的人手。它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五指蜷缩,保持着死前用力抓握的姿态。
但它不是一只正常的手。
它的颜色灰败,表面没有皮肤纹理,只有石质的粗糙感。
断口处没有血肉,是石头被敲断的断面形态,能看到里面深浅不一、带有结晶的层次。
石室里的空气瞬间沉重窒息。
江河一个箭步冲到通往下一段的门口,匕首横在胸前,警惕地盯着前方的黑暗。
瘸腿李腿一软,坐倒在地,他指着那只石化的手,牙齿上下打颤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舟蹲下身,但没有用手去碰。他用手电的光,一寸寸扫过那只诡异的手。
“不是腐烂,也不是风干。”陈舟的声音压得很低,既是自言自语,也是说给身后的庄若薇听,“这是一种……置换。血肉组织被完全替换成了别的物质。”
他用手电筒的尾部,轻轻敲击手背。
“梆。”
一声清脆的敲击石头的声音。
瘸腿李浑身一哆嗦,向后缩了缩。
“他摸了墙。”
庄若薇的声音突然响起,很轻,很飘,却让陈舟和江河的动作同时一顿。
陈舟立刻回头。
庄若薇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她靠在墙边,闭着眼睛,身体在微微发抖。
“你说什么?”陈舟问。
“这个人……他跑进这个石室,很慌张,背包带子断了,东西撒了一地。”
庄若薇的嘴唇几乎没有动,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他靠在了左边的墙上……”
她的手指无力地抬起,指向石室左侧那片光滑的墙壁。
“然后……他就感觉到了冷。一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冷。他想把手从墙上拿开,但是拿不开了。那只手……长在了墙上。”
庄若薇的叙述很平静,没有丝毫感情色彩,但听在瘸腿李的耳朵里,却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住了。
“那股冷,顺着他的胳膊往上爬……他想喊,但是发不出声音。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变成了石头。他太害怕了,用尽最后的力气,把自己的胳膊拧断了……然后跑了出去。”
石室里一片死寂。
陈舟猛地站起身,手电光“唰”地一声打向庄若薇指向的那片墙壁。
墙壁光滑,挂着细密水珠,看不出任何异常。
“墙……墙会吃人?”瘸腿李的声音剧烈颤抖,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躲到陈舟身后,远离那片墙壁。
江河也从通道口退了回来,他看了一眼那只石手,又看了看那片墙壁,脸色铁青。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那个韩书文的手下,为什么要对着空无一物的通道开枪了。
他不是在攻击敌人。
他是在恐惧。
他在对着这会“吃人”的石头,这会“吃人”的墙壁,发出绝望的咆哮。
“韩书文……他算计好了一切。”陈舟的声音冰冷,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背包和那只手,“他知道这条路上的危险。他故意让手下的人走在前面,就是为了用他们的命,来触发这些我们不知道的机关。”
这个认知,比面对任何看得见的怪物都更让人感到寒冷。
他们的对手,是一个毫无人性的疯子。
“那……那我们……还走吗?”瘸腿李带着哭腔问,“这鬼地方……每一步都可能没命啊!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江河冷笑了一声,“你看看后面。”
瘸腿李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他们来的那条路。
黑暗,深不见底的黑暗。那条向上的台阶,不知何时,已完全被浓重的黑雾笼罩。那片黑暗在缓缓蠕动,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气息。
回去,可能死得更快。
“我们没有退路。”陈舟简短地说。
他看了一眼状态极差的庄若薇,又看了看魂都快吓飞了的瘸腿李,最后目光落在江河身上。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任何时候,都不能接触两边的墙壁。”陈舟的命令清晰而果断,“走路的时候,走在正中间。江河,你继续在前面,和墙壁保持一尺的距离。瘸腿李,你在我后面,不许掉队。”
没人有异议。
在生死的威胁面前,瘸腿李再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陈舟没有去管地上的背包和那只手,他扶着庄若薇,绕了过去。
“还能坚持吗?”他低声问。
庄若薇点了点头,没有睁眼,只是把身体的重心更多地交给了他。她的大脑里乱成一团,无数属于金工司的知识、属于这条通道的“记忆”,还有属于那个断手之人的恐惧,混杂在一起,让她头痛欲裂。
她必须闭上眼睛,才能勉强分辨出那些信息流里,哪些是危险的预兆。
队伍重新出发,气氛比之前凝重了百倍。
所有人都弓着身子,走在狭窄通道的正中央,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江河在最前面,手电的光柱稳定地向前延伸,他每一步都踩得很实,落地无声。
陈舟半扶半抱着庄若薇,能感觉到她的身体越来越冷。
瘸腿李跟在最后,他甚至不敢回头看,只是死死盯着陈舟的后背,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被后面的黑暗吞掉。
通道继续向下,蜿蜒曲折。
空气里的湿气更重了,铁锈味里,还混杂了一点别的味道。
是血腥味。
很淡,但确实存在。
“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