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一道新的伤口。
这句话让整个雀儿楼,在瞬间的死寂之后,彻底沸腾。
“她说什么?我没听错吧?她要再弄一道伤口?”
“疯了,这个女人彻底疯了!这东西本来就只剩一口气,她这是要直接把它送走啊!”
“完了,完了,这叫什么事啊!斗宝斗到要亲手毁宝,闻所未闻!”
权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指着庄若薇,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被庄若薇刚才那番推论砸得晕头转向,还没完全消化,又被这更疯狂的言论给彻底击垮了。
江河的反应最是直接,他一个箭步就想冲上来,却被二楼顾四爷一道阴冷的视线给钉在了原地。
“让她说。”
顾四爷的发音沙哑,他已经从太师椅上重新站了起来,扶着龙头拐杖,死死地盯着大堂中央的那个女孩。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喜怒,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阴沉。
他想看看,这个庄怀山的后人,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件活器,它的‘神’与‘体’,是相互依存的。”
庄若薇没有理会周围的嘈杂,她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那尊跪坐人像和手中的听骨针上。
“三十年前,我爷爷用他的血脉为引,将这件活器的‘神’,锁在了它的‘体’内。这道锁,既是封印,也是保护。
“但是,三十年的时间太久了。”
庄若薇的手,轻轻抚过青铜人像胸口那片扭曲的区域。
“‘神’被锁住,‘体’却在不断承受着内部两股力量的冲撞。日积月累,这具‘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的视线,缓缓抬起,扫过全场。
“你们只看到了它表面的伤,却看不到它内里的结。你们想修补它的外伤,却不知如何解开它的内结。所以,你们都断定,它死了。”
庄若薇的话锋,陡然变得锐利。
“必须行非常之法。以针破穴,引出死气,再造生机。”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顾四爷那张阴沉的脸上。
“这,就叫,不破不立。”
顾四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不破不立。这四个字,在场的古玩行家,谁都懂。
可懂是一回事,敢不敢做,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在一件国宝级的重器上。
“说得比唱得好听!”权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反驳道,
“你凭什么保证,你这一针下去,不是直接要了它的命!万一它彻底碎了,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我担。”
庄若薇只回了两个字。
云淡风轻,却重如泰山。
她转过身,不再看任何人。
大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那只握着听骨针的手上。
那是一只因为虚弱而近乎透明的手,此刻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针尖,闪烁着微弱的寒光。
瘸腿李在角落里,已经紧张到无法呼吸,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陈舟站在阴影中,全身的肌肉都处在一种随时可以爆发的状态。
他不知道庄若薇要做什么,但他清楚,如果庄若薇失败,顾四爷的怒火,会瞬间将他们三人吞噬。
庄若薇动了。
她的左手,轻轻按在青铜人像的头顶。
她的右手,握着听骨针,缓缓抬起。
针尖,对准的,正是人像胸口那片最核心的扭曲之处。
不是刺。
不是扎。
她的动作,更像是……点。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枚细长的绣花针,向着那片冰冷的青铜表面,靠近。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一寸。
一分。
一厘。
终于,针尖,触碰到了青铜器。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诡异的安静。
庄若薇闭上了眼睛。
她的感知,顺着听骨针的针尖,在一瞬间,涌入了青铜人像的内部。
那是一个混乱、黑暗、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世界。
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出一源的力量,像两条互相撕咬的巨龙,盘踞在器物的核心。
也是这件活器三十年来,所有痛苦的根源。
庄若薇的感知,不敢有丝毫大意,任何一点错误的触碰,都可能导致整个脆弱的平衡彻底崩溃。
她在寻找。
寻找那个,由她爷爷亲手留下的,“生门”。
找到了!
就在那两股力量冲撞最激烈,最核心的节点上,有一个极其微小的,近乎不存在的平衡点。
庄若薇猛地睁开了眼睛。
就是现在!
她的手腕,以一个极其细微,却又充满了爆发力的动作,轻轻一旋。
听骨针的针尖,仿佛拥有了生命,在那片扭曲的青铜表面上,微微一震。
“嗡……”
一声极其低沉,不似人间该有的嗡鸣,从青铜人像的内部,传递了出来。
这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
但大堂里每一个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
那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心底的震颤。
余音袅袅。
离得最近的几个宾客,脸色瞬间发白,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二楼,顾四爷手里的龙头拐杖,“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死死地盯着楼下,那张原本阴沉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无边的骇然。
他听到了。
不,他感受到了。
那股沉寂了三十年的“神”,那股被他日思夜想,却又求之不得的灵性,在这一刻,苏醒了。
“噗。”
一声轻响。
只见庄若薇手中的听骨针,那细长的针身,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坚硬的青铜器之中。
就像是刺入了一块豆腐。
只留下一小截针尾,还露在外面。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完全违背常理的一幕,给震得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庄若薇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她没有时间了。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那截针尾,以一种特定的频率,再次轻轻一旋。
“咔嚓……”
一声清脆的,像是琉璃碎裂的轻响,从青铜人像的内部传出。
紧接着。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
一道细密的裂纹,以听骨针刺入的点为中心,在那尊跪坐人像的胸口,骤然出现。
然后,那道裂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咔嚓……咔嚓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密集地响起,连成一片。
完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脑海里冒出的同一个念头。
它,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