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秦香莲讲述的声音,她们也终于抵达了旅途下一站,襄州。
襄阳城作为北宋南北贸易的节点,市集格外繁荣,一行人刚过白马山此刻已抵达西成门门下。
西成门下商旅聚集,城池长约十二宋里,还能看到城池下肃立的兵士,坐在马车上的孩子们早迫不及待下车,四处走动起来。
小雅陪着秦慎姑没有下车,小声嘀咕道:“好多人长得和我们好不一样,打扮也奇怪,不像是宋人。”
那些千奇百怪的人里有个耳聪目明的看过来,见是一个小姑娘,身边只有几个女伴,便微笑颔首,不予理会,只是那副高鼻深目的面孔,狠吓了秦慎姑一跳。
秦慎姑捂住小雅的嘴,把小雅的惊呼压回喉咙里:“你听不懂他们讲话,他们过来做生意未必听不懂你的。”
所以秦慎姑也隐去了那句“长得像鬼一样”的吐槽,选择拉着小雅避到车里去,再不胡乱探头探脑。
小雅再三发誓会管住自己的嘴,秦慎姑才放她出来,这会儿春娘和冬郎已经摸上了蕃商的骆驼。
温顺沉稳,耐力十足,又长得别具一格,高大威武,前几日在白马山见过,春娘就已经心动不已,这会儿在城池下确认情况较为安全,才有机会搭话。
春娘简单问好以后,道:“这是骆驼吗?我知道,像河面上的船只一样,骆驼是沙漠里的船只,‘沙漠之舟’!”
无论是什么人种,审美如何,对春娘这样主动散发善意没有任何威胁性可言的可爱幼崽,都是同样宽容的,蕃商回应了春娘的夸赞,并且用略带口音的北宋官话,同春娘交谈起来。
最后甚至允许春娘坐上队伍里的那只最小的骆驼,让她短暂感受一下骑骆驼的感觉。
坐在骆驼上的春娘不敢大声呼喊,只高兴地朝着秦香莲的方向不停挥手,秦香莲便也伸出手挥了挥。
符氏边补衣服边笑道:“这孩子一点也不认生。”
齐姑姑打趣:“就是认生才没骑过来吧,远远打了个招呼,否则我看春娘恨不得绕城炫耀三圈。”
这边轻言细语,那头蕃商看见了秦香莲,问春娘:“那是你的母亲?”
春娘被扶着下骆驼,换冬郎上去体验,她自豪地答:“那是我娘,怎么样?很漂亮吧。”
蕃商点点头,春娘已经绕到另一边,去看小骆驼身边的那只母骆驼,很瘦很虚弱的样子,春娘伸手探了探母骆驼的下腹:“是否食欲不振,很久不曾排便,没有奶喂小骆驼?”
蕃商已顾不上谈论秦香莲的美貌,春娘每说一个字她都猛猛点头,震惊地道:“你会看骆驼病?襄阳城内有会看的,只是每次都排长队!”
春娘干脆地摇头:“我第一次看骆驼,之前都是看人看牛看羊看驴,你可以喂点油拌粟,油要多,或者酒糟,不可贪多,它吃吃看。城中既然有名医,可待名医对症下药。”
春娘看出了蕃商的不信任,她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并不在意。
这会儿齐放也坐上了骆驼,只不过她年纪大体格不小,蕃商让她坐健康的大骆驼,她坐了一会儿就美滋滋地下来了,大方的掏出自己吃的黄豆扁子喂骆驼。
见蕃商看她,齐放扔一颗到嘴里自己吃了,解释道:“这是黄豆扁子,豆子煮熟了一颗颗砸扁后晒干,饿了直接可以吃,也叫黄豆钱。”
齐放让那蕃商伸出手,拿出装黄豆扁子的荷包大方地倒了一些出来给她:“你也尝尝,很香的。”
蕃商便尝了一颗,慢慢品出些熟豆子的醇厚香气,越嚼越香。
襄阳的繁荣大大超过了秦香莲的想象,面前是几乎一望无际的蕃商队伍,她不由得道:“希望能在落日之前进城。”
蕃商也很着急,她有一只带病的骆驼,急需进城求医,小女孩的办法听起来有理有据,可骆驼对于蕃商来说是十分重要的资产,更别提现在边境情况复杂,她已损失不起这一匹骆驼。
城内标志性建筑广德寺多宝佛塔的塔尖仿佛近在眼前,但直到日薄西山,还是有非常遥远的距离。
孩子们玩过回来,同秦香莲等人讲了讲路人讨论的城内世界,以及从蕃外一路过来的种种趣事。
城外人多,不好埋锅造饭,路边的小摊这夏末时节也不卖热水,只好燃个小炭炉煮些热汤来配干粮吃。
秦慎姑使钱去找摊贩买了些干净井水,先将紫菜在锅中小火焙香,再加水烧开,水将沸才倒蛋花入水,等彻底滚开,丢进去一些盐渍虾米提味。
这一碗紫菜蛋花汤,便差不多,偏最后还加了几滴油蒜,香气更是霸道。
到这里,众人咽下口水,都以为结束了,纷纷要拿碗来盛,却听到小雅喊:“野葱来了!”
秦慎姑将小雅择洗干净的野葱快速切成段,还切了些姜末,每人碗里都放了一些,除了不爱吃葱姜的齐解,这一碗热汤下肚,每个人都额有薄汗。
春娘和冬郎分出小半锅端给那蕃商,算是感谢她让她们骑骆驼,又从蕃商那里拿回来了对方回赠的一点胡椒,倒让春娘有点苦恼。
秦香莲问,春娘才道:“这样我来你往,岂不是没个尽头?她的骆驼不好,已难熬过今夜,原她不信我,我也不强求,出言干预也是见骆驼可怜……”
秦香莲懂春娘没说完的话,本不知深浅,你说的对方不听也没什么,现见对方是个好人,便不忍见其受损遭难了,实属人之常情。
冬郎喝完自己那份紫菜蛋花汤,站起身:“我去说。”
正当冬郎揽过重任,准备去劝蕃商时,那蕃商已快步朝这边走过来,边走边喊:“春娘!”
春娘探头往她身后望,母骆驼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止。她猛地钻进车内,在包裹中翻找起来,她们在路上找野菜的时候,就曾找见过些草药,俱都留下,想着或许有用。
春娘一头扎进倒是更让那蕃商更慌了神,她大喘气:“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