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卒听得一愣,问道:“姜夫人是何意?”
“江湖中有种迷药,名为息脉散,服下会使人脉搏气息全无,与死亡无异,三日后会苏醒过来,江湖中人将其称为‘假死药’。”姜绾道,“顾玉容和宋麟的症状,便是息脉散生效前的表现。”
顾玉容瞪圆了充满血丝的双眼,浑身僵直,连牙齿都打了颤:“你,你不要胡说!”
姜绾不再看她,提着灯笼转过身来。
“恐怕他们是想伪装成鼠疫而亡,待尸体被运往城外后,再施计逃生。”
她吩咐狱卒。
“让舅舅派人看着他们,流放之前,不管人是死是活,都不能放出牢狱。”
顾玉容见计划败露,生机全无,脸色苍白如纸。
如同泄了气般跌坐在地上,再也没有了方才的张狂。
“你,你到底是谁…”
这秘药是顾母留给她,嘱咐她不到绝境之时,万不可轻易使用。
顾母还说,这药是姬久先生私下研制的,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姜绾怎么会看一眼症状,就能猜出江湖秘药?
这,这怎么可能!
顾玉容难以置信。
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事。
从前她便怀疑,姜绾的背后有江湖势力,甚至一度以为姜绾试图冒充玲珑阁的青芜先生,以求得太子殿下的庇护。
如今看来,姜绾对江湖中事如此了解,哪里像是冒充,分明就…
顾玉容深吸了口气,不敢置信地盯着姜绾远去的背影。
怪不得,怪不得自姜绾坠崖回京后,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从前心性单纯的人,突然变得心机深沉,极难对付。
不仅算无遗策,事事都占得先机,甚至还有江湖势力相助,逼得她一步步到了如今这地步。
唯有一种可能,面前之人根本不是姜绾,而是那位神秘的青芜先生!
那从前的姜绾呢,又去哪了?难道是玲珑阁阁主冒充了她,还是…一切都是她们二人联手的阴谋?
顾玉容思绪纷乱,冲着姜绾的背影大喊了声:“青芜!”
姜绾微愣,缓缓转过头来。
“青芜先生,你就是玲珑阁的那个青芜,对不对!”
顾玉容声音嘶哑,自以为触及到了姜绾的秘密,发狠似的笑了起来。
“怪不得,你要从我顾家手中夺去皇商的生意!就是为了让玲珑阁承接宋家军的军需,是不是?”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若是让陛下知道,你里应外合,操纵江湖势力与宋家军勾结,是想谋反不成!”
景元帝一直忌惮着宋家的军权,怎么会容忍姜绾私下左右皇商一事?
不管姜绾的目的是什么,此事一旦被景元帝知道,就绝不会轻饶她!
顾玉容满眼兴奋,疯狂地砸着牢门。
就算她要死,也要拉上姜绾做垫背!
她大声喊着:“我,我要举告!我要把你的阴谋告诉陛下,我要…”
话音未落,喉咙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顾玉容捂着脖子倒在地上,低头一看,满手鲜血。
“呜,呜呜!”
她努力张开嘴呼救,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哑了。
走廊暗处缓缓走出个人影。
正是裴玄。
他冷冷瞥了顾玉容一眼:“太吵了。”
“顾氏风言风语,精神失常,流放之前严密关押在此,关于她的消息,也不必惊动御前,免得父皇忧心。”
狱卒立即应声,下去传令了。
姜绾侧头看向来人,问道:“殿下怎么会在这?”
裴玄一边朝着外头走去,一边道:“来送宋将军最后一程。”
宋子豫所在的监狱离此处不远,姜绾一时也不能确定,裴玄是否听到了顾玉容方才的话。
她心中又有些疑惑。
裴玄与宋子豫一向没有交情,怎么会特意来同他告别?
刚想询问,便见裴玄伸手递来一张纸。
是宋子豫画押过的和离书。
正如贺行云所说,宋子豫恐怕已经不会提笔写字了。
这封和离书最后只有一枚手印,鲜红刺目,浸透纸背。
可以想象按下指印的人有多愤怒,不甘。
以宋子豫自私薄情的心性,一定十分不愿自己脱离宋家,甚至恨不得让她与宋家一道陪葬。
他一定没想到,景元帝会赐下和离的圣旨。
想想他惊怒难看的脸色,姜绾忽然觉得心情不错,微微弯起唇角。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出了刑部大牢。
雪花纷飞,青石路上覆了薄薄一层白色,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已是银装素裹。
将军府的马车停在近前,裴玄侧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元氏已被判决,父皇下令三日后行刑,你要去看么?”
姜绾摇头。
她不是嗜杀之人,只要报了仇就好,她对血淋淋的场面不感兴趣。
“行刑就算了,我打算去寒山寺上炷香,以慰母亲在天之灵。”
裴玄点头:“过两日我也要去寒山寺祈福,正好与你同去。”
“殿下哪日去?”
裴玄答:“和你一日。”
姜绾一愣,侧目看他:“可我还没说是哪日。”
雪色皎皎,衬得他颜如冠玉,矜贵出尘。
“无妨。”他从袖中掏出一张帖子,浅笑着递了过去,“避开这日就好。”
姜绾接过一看,面上立即带了笑意。
这倒真是桩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