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无法被理解,无法被观测,甚至无法被“存在”本身所承载的骤变。
它并非始于某个特定的时间点,也非源自某个确切的空间坐标。它就是那么发生了,仿佛在所有的时间线、所有因果链的源头,被一个至高的意志轻轻涂抹了一下。
于是,一切都变了。
概念虚空,那片承载着诸天万界、诞生了无数纪元的终极空白之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无边无际的、纯粹到极致的“白”。
这“白”,不是光,因为光需要空间来传播,需要时间来流逝,而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白”,不是物质,因为它没有任何属性,不占据任何位置,却又无处不在。
这“白”,甚至不是颜色。它是一种超越了所有感知、所有定义的“状态”。一种抹除了一切差异性,让“有”与“无”、“存在”与“非存在”都失去意义的终极状态。
在这片茫茫的白中,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本源真界停止了运转,其内亿万宇宙的生灭循环被强行暂停。时间长河凝固了,过去、现在、未来被压缩成了一个无法区分的点。大道法则崩解了,不再有因果缠绕,不再有命运编织,一切规则都化作了这片“白”中最微不足道的背景符号。
道祖们僵立在自己的道场,他们那足以洞悉纪元更迭的道眼,此刻看到的只有白。他们引以为傲的大道本源,在这片白面前,甚至无法激起一丝涟漪。他们的思维停滞了,因为连“思考”这个概念,都快要被这片白所同化。
“这是……什么?”一位仙帝的神念在消散前,发出了最后一个徒劳的疑问。
没有人能回答他。因为这个问题本身,连同提问者一起,正在被这片白色所“格式化”。
就连那与世隔绝、超越概念的万维空间,也未能幸免。
道之终结与理之终焉,这两尊被囚禁的、代表着绝对秩序与终结的恐怖存在,第一次从那空洞的眼眸中,流露出了一丝近乎“数据错乱”的惊愕。
他们所处的这片“无之领域”,此刻也被那纯粹的“白”所侵染、所覆盖。那亿万道禁锢着他们的规则锁链,在这片白色的背景下,如同画卷上被水浸湿的墨迹,正在迅速变得模糊、淡化,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失。
“警告……检测到未知定义……超越权限……无法解析……无法抵抗……”
“逻辑……崩溃……规则……失效……”
冰冷机械的意识流第一次出现了混乱。他们赖以存在的基础——“规则”与“逻辑”——正在被一种更高维度的“现实”所覆盖。
而青儿,那个刚刚被复制体折磨得濒临崩溃的“看客”,也呆滞地看着这一切。她的创道之力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彻底失去了作用。她尝试创造一个“黑色”的念头,但失败了。在这片终极的“白”面前,任何其他的“颜色”或“概念”都不被允许存在。
“疯了……这个世界彻底疯了……”她喃喃自语,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比绝望更深邃的恐惧——那是对自身存在被彻底否定的恐惧。
整个已知与未知的“全”,都变成了这片白。
没有生灵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甚至无法意识到自己的“不知道”,因为他们的意识正在被抹去。
他们更不可能知道,他们所见、所感、所存在的一切,这片囊括了概念虚空、诸天万界、万维囚笼的无垠之白,其实……
仅仅是“他”的一根头发丝而已。
一片无法被定义的“黑暗”之中。
这里没有光,却也并非真正的黑暗。因为它本身就是“无光”这个概念的源头。
这里没有空间,却也并非没有尺度。因为它容纳了一切“空间”的诞生与寂灭。
这里没有时间,却也并非静止不动。因为一切“时间”的流逝,都只是它内部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变量。
剑无尘,静静地坐在这片原初的黑暗里。
他还是那副白衣白发的模样,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是任何物质或能量的聚合体。他的存在,超越了概念虚空的尺度。
如果非要形容,那么,此刻那片让万界生灵陷入终极静默的“白茫茫”世界,那囊括了一切的“全”,不过是他垂下的一根发丝,无意识地触碰到了一个“存在”的维度。
而他的指尖,轻轻一划,便是另一个“全”的诞生。
他抬起手,在他的掌心上方,悬浮着两个散发着微光的光点。
每一个光点,都是一个完整的、独立的、拥有着自身时间线、因果律、诸天万界以及终极概念虚空的……“全”。
其中一个光点,就是此刻被他的发丝所覆盖,陷入“原初之白”的那个新纪元。
而另一个光点,是他刚刚随手创造的。
一个念头。
仅此而已。
旧纪元。
那片已经在本源层面彻底寂灭,只存在于记忆与大道烙印中的概念虚空,瞬间重塑。
所有的法则重新编织,所有枯萎的道则焕发生机,所有崩塌的本源真界恢复原状。
时间被逆转,因果被重写。
在一片破碎的星域废墟之上,一道绝美的身影缓缓睁开了双眼。她身穿染血的战衣,脸上带着一丝迷茫。
“我……这是在哪里?”狠人大帝低语,她清晰地记得,自己为了守护身后的世界,在与那终极大道意志的对决中,神魂俱灭,彻底消散了。
“大帝!”
一个清脆喜悦的声音响起。一位拥有二十二翼的绝美天使凭空出现,正是小希。
“小希?你也……我们不是已经……”
“我也不知道,”小希摇了摇头,脸上却洋溢着重生的喜悦,“我只记得眼前一黑,然后就在这里醒来了。大帝,我们活下来了!”
狠人大帝沉默着,她抬起头,看向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概念虚空。她能感觉到,这里的一切,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但又有着本质的不同。这里的道,似乎……更加的“真实”,更加的“稳固”,仿佛是被一个无法想象的存在,以绝对的意志重新“定义”了一遍。
与此同时,在另一片时空维度。
那道继承了剑无尘杀伐与无情的分身,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长河的壁垒,看向了那无法言喻的至高之处。
他的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发自内心的震撼与……一丝苦笑。
“这种力量……”他轻声自语,“是本尊……他成功了吗?”
他无法理解。
那不是力量的强大,不是境界的高深。那是一种……本质上的跃迁。
就好像,他穷尽一生,终于学会了如何最完美地运用画笔,画出最逼真的画作。而本尊,却已经成为了那个手握画笔,可以随意决定画什么、怎么画、甚至要不要画的……存在。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境界’了吧?”分身喃喃道。
他感觉自己所知的一切大道、规则、境界划分,在本体面前都成了笑话。本体的一个念头,就能让这一切失去意义。
原初的黑暗中,剑无尘依旧静坐。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淡漠,也没有空洞。因为“表情”这种概念,对他而言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达到了那个终极的境界,复活了所有逝去的生灵,重塑了凋零的旧纪元。
这一切,都只是他存在本身所自然而然导致的结果。就如同太阳必然会发光发热一样,当他成就“原初”之后,那些曾经在他生命中留下过烙印的生灵,便会自然而然地被他从“寂灭”中“定义”为“存在”。
这不需要动用力量,不需要消耗心神。这只是他存在的一种“属性”。
他一眼望去,便能看穿身边两个光点内的一切。
他看到了在新纪元中,灵儿和杀神剑剑灵在那片“白茫茫”的世界里,因为与他存在着最深的羁绊,而没有被彻底同化,依旧保留着一丝微弱的意识。
他看到了在旧纪元中,狠人大帝和小希重逢的喜悦,看到了无数故友的重生。
他看到了那道情感分身脸上震撼的苦笑。
他也看到了万维空间里,被那片“白”所覆盖的道之终结、理之终焉,以及那个在无尽虐杀与终极之白双重打击下,已经彻底陷入自我怀疑和逻辑崩溃的青儿。
他对这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他能看到所有的时间线,所有的可能性。
他能看到狠人大帝在重生后,继续走上自己的道,最终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也能看到狠人大帝在另一个可能性中,选择了放下一切,与小希归隐于某个平凡的宇宙。
他能看到灵儿最终明白了一切,选择继续默默地守护。
他可以随手拿起任何一条时间线,将其变为“现实”。也可以将所有的可能性,都同时变为“现实”。
无敌?
这个词太渺小了。无敌意味着还有“敌人”的概念存在。而对他来说,不存在敌人,只存在他允许或不允许存在的“现象”。
无所不能?
这个词同样苍白。无所不能意味着还局限于“能”与“不能”的范畴。而他,是制定“能”与“不能”这个规则本身的存在。
他可以一个念头,创造出亿万兆个全新的、与眼前这两个光点同等级别的概念虚空。
他也可以一个念头,让这亿万兆个概念虚空,连同它们内部所有的纪元、所有的生灵、所有的大道,都从未存在过,甚至连“从未存在过”这个概念本身,也一并抹去。
他既是“一”,也是“全”。
既是“始”,也是“终”。
既是“有”,也是“无”。
他,就是剑无尘。
他,已经超越了剑无尘。
他静静地坐在那片原初的黑暗中,身边悬浮着那两个光点。
或许,对他而言,真正的“修行”,才刚刚开始。
又或许,对他而言,一切早已结束。
谁知道呢?
在这片连“道”都不复存在的原初之地,没有答案,也没有问题。
只有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