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沙丘时,一行人终于踏入北荒幽谷。
秦千风走在最前,靴底碾碎的砂砾发出细碎的响。
幽绿的光从谷口漫出来,像泼了半池荧光的深潭,映得林婉儿的药箱都泛着青。
她走在他身侧,忽然踉跄半步,药箱带子在腕上勒出红痕。
\"婉儿?\"他伸手去扶,指尖触到她手背时顿住——那皮肤烫得惊人,像被火烤过的玉。
林婉儿咬着唇摇头,额角沁出薄汗:\"许是方才命阵余波...胸口闷得慌。\"她扯了扯领口,发间银饰轻响,秦千风的目光下意识扫过她额心——那里什么都没有,可他分明记得血契碑前那道淡金印记,像被风吹散的星子。
\"她体内的命纹不对。\"玄尘子的声音突然在秦千风识海炸响,\"不是自然生成,是被封印的'命种'。\"
林婉儿猛地抬头,药箱\"哐当\"落地。
她按住心口,指节发白:\"你说...命种?\"
白璃上前两步,掌心浮起一团清光覆在林婉儿腕间。
片刻后她皱眉:\"脉象乱得像被搅浑的水,有股暗劲在冲脉里窜。\"
古灵不知何时站在谷口,指尖拂过岩壁上的青苔。
那些幽绿光斑突然顺着她的指尖流动,在半空凝成一道命纹:\"北荒幽谷本是命域封印之地,你们唤醒了沉睡之物。\"
秦千风盯着林婉儿泛白的唇,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鹿肉干,想起高尔村老槐树下的药香——这个总蹲在他床前调药汁的姑娘,怎么会和命域扯上关系?
夜幕降临时,众人在谷中寻了处背风的岩穴暂歇。
白璃生起篝火,火星子噼啪撞进夜色里。
林婉儿蜷在篝火旁,把药箱抱得死紧,箱盖缝隙里漏出几缕艾草香,混着沙腥气钻进秦千风鼻腔。
\"别熬着了。\"他在她身侧坐下,从怀里摸出半块鹿肉干,\"吃点东西。\"
林婉儿接过时,指尖还是烫的。
她刚咬了一口,岩穴外突然传来沙粒滑动的轻响。
众人同时抬头,白璃的清光已凝成一柄短刃,古灵的指尖掐出了血。
阴影里走出个穿墨色劲装的女子。
她腰间悬着半块青铜令牌,在火光下泛着幽蓝,上面刻着的纹路与血契碑上的命纹如出一辙。
\"墨云。\"女子在五步外站定,\"命域旧部后裔。\"
白璃的短刃又往前送了寸许:\"如何证明?\"
墨云解下腰间令牌,抛给秦千风。
令牌入手冰凉,背面刻着三个小字——\"守命司\"。
玄尘子的声音在秦千风识海炸开:\"命域十二司之一!
这是真的。\"
\"你们唤醒了林姑娘体内的命种。\"墨云盯着林婉儿,\"她是命域失落的'命脉继承者'之一。\"
篝火\"噗\"地窜高,火星子溅在林婉儿手背,她却像没知觉似的。
秦千风看见她睫毛剧烈颤动,喉间溢出极轻的呜咽:\"我...我小时候总做同一个梦。\"
她的声音发颤,像被风吹散的棉絮:\"梦里有个穿白衣的女人,她抱着我哭,说'阿婉别怕,娘给你种个保命的种子'。
然后她用指尖点在我额心,疼得我直哭...后来我被丢在高尔村村口,怀里只有半块刻着命纹的玉。\"她突然抓住秦千风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那块玉...我十岁那年丢了。\"
秦千风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去。
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想起高尔村冬夜里,她裹着厚棉袄蹲在灶前给他熬药,灶火映得她眼睛亮堂堂的——原来那些温暖的岁月里,她早被命运刻下了刺青。
\"命域最后一位祭司,就是你生母。\"墨云的声音像浸了冰,\"她为保你周全,用命纹封印了命种,自己却被叛徒所杀。\"
\"叛徒?\"白璃皱眉。
古灵突然开口:\"刑烈。\"
四个字像块石头砸进深潭。
秦千风感觉后颈发寒——他在玄尘子的记忆碎片里见过这个名字,命域最锋利的战刀,后来却带着半支军队倒戈。
\"现在说这些太早。\"墨云看向秦千风,\"我可以带你们去命域遗迹核心,解开林姑娘的命种枷锁。
但条件是...\"她顿了顿,\"你们得帮我找到刑烈背叛的证据。\"
白璃嗤笑一声:\"我们凭什么信你?\"
\"因为天命院已经盯上你们了。\"墨云指了指白璃怀里的黑金令牌,\"夜无痕的主子是天命院大长老,他们要的是林姑娘的命种,用来复活某位大人物。\"
篝火突然暗了暗。
秦千风望着跳动的火焰,脑海里闪过血契碑前夜无痕的血沫,闪过玄尘子说的\"双破者\"。
他摸了摸心口——那里藏着只有他能看见的金色命纹,像团烧不尽的火。
\"我们去。\"他说。
林婉儿猛地抬头:\"千风,太危险了...\"
\"不危险的话,他们早自己去了。\"秦千风替她理了理被篝火烤乱的发丝,\"你想知道母亲的事吗?
我陪你。\"
岩穴外的风突然变了方向。
白璃的短刃\"嗡\"地轻鸣,古灵的指尖渗出的血在地上画出扭曲的命纹。
秦千风站起身,命纹在额间发烫——那是他穿越而来时便有的金纹,此刻正像被什么牵引着,突突跳动。
\"有命纹波动。\"玄尘子的声音急促,\"不止一道!\"
众人同时朝外望去。
幽绿的夜色里,三团黑影正顺着谷壁攀爬,像三具被线牵着的木偶。
为首那人的轮廓渐渐清晰,秦千风的瞳孔骤缩——他见过这张脸,在玄尘子的记忆里,在命域古籍的血字批注里。
\"刑...烈?\"白璃的声音发颤。
那道身影在谷口站定。
月光漫过他的脸,皮肤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灰,可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像两盏淬了毒的灯。
\"终于找到了。\"他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命脉继承者...还有双破者。\"
夜风卷起砂砾,打在秦千风脸上。
他望着那三道身影,握了握腰间的短刀——刀鞘上,母亲绣的小葫芦被磨得发亮。
\"准备好。\"他低声说,\"这局,该我们动棋子了。\"
谷外的幽绿光芒突然大盛,映得刑烈的影子在岩壁上拉得老长,像条择人而噬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