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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久从面包车后座抱出吉他时,原木琴身还浸着正午阳光的温度,烫得指腹微微发麻。

他坐在摊位旁边的青石板上调弦,指尖轻拨,叮咚几声脆响像撒了把碎银,立刻把三个拎着菜篮的老人勾住了脚步——

他们停在路沿,手里的葱蒜还滴着水,目光全黏在了那把亮堂的吉他上。

白久抬眼笑了笑,手腕一转便弹出了《水龙吟》的开篇,悠扬的旋律像山涧刚融的雪水,绕开叫卖声、讨价声,慢悠悠淌进市场的每个角落。

于昕起初缩在白久身后,可当旋律滑过第三个乐句,她忽然踮了踮脚,双臂像被风吹起的柳丝轻轻展开。

随着节奏渐稳,她彻底放开了拘谨,碎步轻点间旋开裙摆,粉白的裙裾在空中兜住风,活像一朵迎着阳光炸开的芍药,连鬓边的碎发都跟着舞出了弧度。

“哎——各位大爷大妈,脚底下留步喽!”

曹毅早从菌篮里挑了朵碗口大的青头菌,菌盖油亮得能照见人影,他把菌柄攥在手里当话筒,粗嗓门裹着笑意炸开。

“听好听的曲儿,看好看的舞,顺带捎份高山鲜菌子回家!

这都是今早天不亮从云岭山捡的,沾着露水呢,没打农药没施化肥,炖鸡炒肉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吉他声突然一转,原本悠远的调子猛地蹦出欢快的节奏。

曹毅立刻踩着节拍晃起身子,举着青头菌比画得更起劲儿:

“您听听这调儿!就像这青头菌炒腊肉,油汪汪的汤汁能泡透两碗白米饭!

还有这红菇,炖上半只土鸡,汤熬得金黄金黄,抿一口鲜到骨子里,老人补气血,小孩长力气,都合适!

今天实打实优惠,红菇一百一斤,青头菌五十,鸡油菌三十,买两斤省十块,三斤省二十,多买多划算!”

曾可往手心哈了口气,清嗓子的动静刚落,温润的歌声就着吉他声飘了出来——是老歌《东方红日初升》。

他的嗓音像泡了蜜的温茶,裹着老时光的醇厚,刚唱到高潮部分,就有穿灰布衫的大妈跟着哼起来,手指还在菜篮把手上打拍子。

拉姆曲珍紧接着接唱,藏族民歌的调子一出来,高亢清亮的嗓音像穿透云层的金丝,连市场另一头挑着豆腐担的小贩都踮脚往这边望,手里的梆子都忘了敲。

最后,杨丽丽加入,《好香的玫瑰花》的旋律从她温柔的声线里淌出,周围讨价还价的喧闹竟悄悄低了几分,连刚哭闹的小孩都被吸引,扒着奶奶的肩头往人群里凑。

人越围越密,竹篮、布兜、买菜车在周围圈出个半圆。

一个背着摄影包的游客大爷挤到前排,指着红菇皱着眉问:

“这红得发亮的菌子,真能吃?我在城里见着红蘑菇都躲着走,别是有毒吧?”

杨丽丽立刻端起一捧红菇递过去,指尖轻轻捻过菌柄上细密的白绒:

“大爷您放宽心,这是高山红菇,越红越金贵!

您看这菌褶,新鲜得还泛着潮汽,洗干净跟土鸡一炖,汤是琥珀色的,香得能飘满整个楼道。

我们今早五点多在山里头采的,竹篮都没捂热乎就拉来了。”

她怕大爷不信,还掏出手机翻出清晨采菌的照片。

“您瞧,这是我们在山上拍的,红菇都长在松针底下,错不了。”

大爷盯着照片琢磨半天,突然一拍大腿:

“行!给我来半斤!要是炖不出你说的味儿,下次我来这儿还找你!”

“没问题!”

白久早拎着弹簧秤候在旁边,眼尾弯着笑,手腕轻抬校准秤星,称够分量后用节目组提供的袋子装好。

“大爷您留个电话,真不好吃我明天给您送新的,再赔您一只土鸡钱!”

有了头笔生意,后续的买卖像开了闸的水。

穿蓝布衫的大妈买了一斤青头菌,说要给加班的儿子炒腊肉:

“他就好这口鲜劲儿,比吃肉还香”。

戴珍珠耳环的阿姨干脆要了两斤红菇,掏出手机让他们帮忙寄给深圳的女儿。

“孩子在外地吃不着这么好的山货。”

连刚才跟着哼歌的几个老人,也你一斤鸡油菌、我半斤青头菌地凑着买。

曾可蹲在小凳上收钱记账,手机计算器按得飞快,鼻尖沁出细汗。

杨丽丽把塑料袋一个个撑开,装菌子时特意捡品相好的往袋里放。

于昕和拉姆曲珍围着大妈们问做法,因为今天中午就吃菌子。

虽然有些诧异,阿姨们还是知无不言:

“菌子要撕成条洗,别用开水焯,会跑味儿!”

曹毅举着菌子追着路过的大叔喊:

“您买回去炖排骨,保证您家小孙子捧着碗追您要汤喝!”

逗得一圈人笑出了褶子。

“哎?你是不是那个主持人曹毅?”

一个戴老花镜的大妈突然拽住他的袖子,眯着眼瞅了半天。

“怎么改卖菌子了?”

曹毅挠着后脑勺笑,耳尖都红了:

“哟,大妈您这眼睛比显微镜还尖!我们这是在拍节目。

您尝尝我们的菌子,保准物超所值,好吃下次我还来给您带!”

大妈乐呵呵地往菌篮里指:

“给我来两斤鸡油菌!你主持的节目我和我女儿天天看,说的都是实在话,你卖的东西肯定错不了!”

说着还拉过旁边的老姐妹:

“快买,曹毅推荐的,放心!”

不到一个小时,三个竹篮全空了,连沾在篮缝里的碎菌渣都被刚才买红菇的大爷刮干净收进了布兜。

曹毅蹲在地上数钱,手指捏着纸币笑得合不拢嘴:

“咱们不仅把三百块超支的窟窿填上了,还净赚五百二!”

“可算卖完啦!”

于昕往手上哈着气,揉着酸麻的胳膊肘,发梢都沾着细汗。

“没想到唱歌跳舞还能当卖货神器,这些大爷大妈也太可爱了,刚才那个阿姨还塞给我一颗糖呢!”

“那可不!”

曹毅拍着胸脯得意道。

“咱们这‘卖菌子天团’,唱歌的有嗓子,跳舞的有身段,主持的有嘴皮子,还愁卖不掉东西?”

白久正擦着吉他弦,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在他蓝白条纹的袖口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把擦琴布叠好放进琴包,笑着说:

“从一大早就上山捡菌子,到现在空篮子回营,累是真累,但手里攥着赚来的钱,心里特别踏实。”

几人拎着空竹篮往市场外走,风卷着卤味和鲜菜的香气追上来,把身后“甜桃五块一斤”的吆喝声,送了老远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