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眼前画面用一个本该形容男人句子来表述则为：
她脚步虚浮，脸色病态白。
这叫人看得一愣又一愣。
昨天又是掐又是捏的，可自己没还手啊！
......也没出反甲啊！
顾南乔来到身边，拿起牙刷开始洗漱，全程闭眼，身体轻晃。
“乔乔，没睡好？”
“嗯。”
“咱们要不再睡会？我——”
本想说可以等她一会，但又想起待会还要去接人。
“没事今天不化妆了，待会我在车上补觉。”
口里含糊的话语依稀能辨别，可本能驱使他多想：
本是富家女，灿烂过一生的剧本啊......有点心疼一朵绽放的花恰逢暴雨，如果还有辆车就好了......
洗漱完，帮忙倒水，让她先在沙发上歇一会。
如果没有自我设限的话，此时可以帮着揉揉肩膀、提提神——其实也不算什么，即使真做了内心也不会泛起暧昧涟漪。
此中情谊便纯粹至此。
但他不能。
尤其是倒水时发现饮水机旁，有两大袋几乎没喝多次的进口奶粉摆着，它在说：
只能选一种口味。
现在不是昨天刚走出别墅那会、心潮澎湃的时刻。
至少，在能够慢慢做决定的时候，该有意控制两人的边界——这便是做出抉择后，该舍弃的东西，不是吗？
因而只是看着，让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随后慢悠悠穿戴，两人慢悠悠下楼。
像‘老父亲看到沙发上睡着的女儿、轻手轻脚将其抱到安稳的地方’，他把车开得很稳。
路上，每一个可能响起鸣笛的时机都会让男人厌烦，幸好，无人惊扰。
“乔乔......我们到啦。”
“嗯。”
“诶！饭盒和包拿着......中午记得午睡一会......”
把顾南乔送到公司以后，时间才堪堪七点半。
接着，要去接苏棠和林晓。
......
恒丰北路100号林顿大厦前，玻璃幕墙在冬日下泛光。
楼体线条简洁挺拔，与周边北站广场的车流、人流交织出大都市昂扬的节奏。
“你也练无限制格斗了？”看见身边蔫巴巴的一女孩，陆砚连心情畅意时、标志性的废话都多了，“精神点啊‘七点晨跑五公里然后帮妈妈开店的清纯女大’！”
顾、苏两人的犯困是截然不同的，前者之脆弱容易引起怜惜，后者之软萌情不自禁去打扰。
若有一个公正客观的裁判，大概会当即宣判：您的对手因无法正常睁眼，故自动弃权对局。
“嗯——，小妹妹难道不能是‘已经跑完五公里、帮忙开店，然后再赶来这里’吗？”
众所周知，能说长句子的嘴一般很碎。
而一个染了‘保护色’、能说长句子的雌性一般不好惹，更何况他和林晓还不熟。
正事在前，且放人一马吧。
向前走。
陆砚正要提醒某人‘进门台阶’的时候，正巧看到两人牵着的手......
是说怎么睡着了还有‘代打’，原是姐妹暗中勾结！
入口处的旋转门无声开合，进门便是美术馆展览海报的油墨气息。
墙边照片墙，张大千的泼彩山水在素白底色上肆意流淌，这......
杨嘉故意的吧？贴着传统艺术开大？
他都不敢想象，楼上的叛逆孩子们会整出什么猎奇新意来。
久居社会场的敏锐直觉跳起危机意识——明天会不会遭到部分人士当面抵制？
要知道，这里面的‘部分人士’大概率可是些中登、老登啊。
按下‘26’层，电梯里的松烟墨香仿佛历史在轻声召唤；
电梯门滑开的瞬间，走廊尽头的巨幅屏风上贴了张刺目的海报——
用现代数码喷绘的‘「噪点宣言」（Noise manifesto）’，上面的颗粒感元素撕裂一路过来的国风秩序，如同胶卷失真的一组照片。
走廊地面铺的是深胡桃木地板，门口拉了红条封场，不过各种暗黑系的展报已经挂好。
“小妹妹你带着昂，我先进去啦！”
粉蓝头发、打着唇钉的林晓冲进前方视线一瞬，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了：
展厅是清纯小姑娘，她们的艺术是为小姑娘打上唇钉。
想象一下苏棠打上唇钉......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风格？
不理解，尊重吧。
给杨灵拍了个照发过去，日常联系、同时诚恳请教其艺术欣赏问题。
唏嘘的叹气经过嗓子眼的时候，陆砚加了把劲，变成敦促的呼喊：
“小朋友，是不是跟你家大人走丢了？”
‘懒羊羊的鼻涕泡被戳破’，噗通一声，她醒了。
“陆砚......我要喝奶茶......加点点咖啡不要太苦。”
......
门口侧边一个个泡沫纸箱里，垒着大小不一的展台。
穿工作服的来回穿行，学生们三两凑堆侃天，场面混乱嘈杂。
其中男性多为宽松装束、卷毛或长发盖脸，女性和杨嘉一个风格的穿搭，甚至有人敞着外套，里面是件露肚脐的短装——
或许是搞行为艺术的？
今天还不是直播的日子，陆砚苏棠呆在一边，显得无所事事。
虽然封号‘现场管理’，但现场确实不是一个人管理得过来的，而且工人有自己的头，哪里轮得到他来？
于是两人打算以游客身份在场内闲逛，可来往繁杂、又要给人腾位置，遂站在角落聊天。
“你懂这些吗？”
三个工人合抬一个钢架从木质屏风前走过，苏棠一口奶茶的间隙回道：
“年轻人的事，少打听。”
好的，近墨者黑，小丫头穿了个白色羽绒服假装很有态度是吧~
陆砚也拿出了攻击性：“天天喝奶茶会会长胖的，不怕吗？”
“这是装饰品，拿手里比较好看。”
“为了减轻装饰品重量，所以才喝的对吧？”
苏棠眼睛一亮，“你很懂女人心。”
每每听她说‘女人’的时候就想哮啊，真的。
再度端详小丫头清秀白净的脸，暗自感叹还好其审美没跑偏之余，打开手机、点开唯二关注，当着本人的面刷起其视频。
最新视频里，出现一条艺术展的宣传、一条明天直播的预告。
她说‘明天会去参观一位姐姐的艺术展，很好看的’，并配上标签‘决定二’、‘人生感悟’。
讨论度看起来不错。
“明天准备直播什么......当向导介绍？”
陆砚有点想不明白，为何对方看起来一点都不慌——真该让杨嘉等人看看，什么叫‘酷’。
“你就等着吧，我的榜一大哥。”
“什么？”男人左右看了看，“难道我是榜一？”
“难道不是吗？”
这句话让他忽然想到曾小贤找张伟借钱、称其为高富帅时，张伟的反应。
好一个‘难道不是吗’配合崇拜的眼神、真诚的口吻......
她怎么知道我最近拿了份尾款的？
“你的直播间最好不要有真大哥，不然榜一我肯定双手奉上。”
苏棠拿‘奶茶装饰品’，一手撑起脸颊卖萌：
“哼，你一点都不支持我和杨嘉姐姐的事业。”
隐藏胸口一软的绝佳方式有：浮夸加戏。
他顺势羞愧状低头，“哥落魄了，尽力而为。”
所有聊天过程中带着其他人名的时候，都是有原因的。
皮衣打扮的杨嘉穿过人群而来：
“现场管理大哥，待会能帮忙跑一趟，给他们买饭吗？”
两人一听，愣了愣。
苏棠先抢活答道：“没问题。”
“这下......你还真专业对口了。”
“嘿嘿。”
她笑着，显然想起曾经老洋房的后勤工作。
时间真快，一晃都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那个小小实习生酥糖肩膀撞过来，羽绒服瘪了下去：
“这次老师傅和我一个级别啦！”
“是的，现在咱们是同事......”轻轻撞回去，“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