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的黑暗包裹着祁夜，仿佛回到了最初的灵魂交界处。但这次没有林暮的紫光指引，只有虚无与寂静。
他尝试呼唤，没有声音；试图移动，没有形体。就像一滴墨水落入深海，逐渐稀释，即将消失。
（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并不令他恐惧，反而有种奇异的平静。如果他的能量能中和林暮体内的黑暗，那么...
\"你以为这样就能解脱？\"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祁夜\"看\"到另一个自己从虚无中走出——银发蓝眼，却穿着暗月家族的黑袍，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心魔再现？\"祁夜冷静地问，\"我以为在祭坛就解决了你。\"
\"我即是你。\"暗月版祁夜绕着他飘浮，\"那个永远把责任放在第一位的星辉模范生，那个害怕被抛弃的孤儿，那个...不敢承认自己有多害怕失去林暮的懦夫。\"
幻象突然变化。祁夜看到自己站在星辉家族的墓园里，面前是两块新立的墓碑：一块刻着林暮的名字，另一块...是空的。
\"如果你死了，他会怎样？\"心魔轻声问，\"你以为解除契约就能保全他？多么傲慢啊。\"
墓碑旁突然出现林暮的幻影，他跪在地上，银紫色的眼睛完全变成死寂的灰色，手中的晨星之刃抵着自己喉咙。
\"不！\"祁夜本能地扑过去，却穿过幻影摔在虚无中。
心魔大笑：\"看，你根本放不下他！那为什么要选择牺牲？为什么不敢抓住最后的机会——两人一起活下去？\"
黑暗突然被撕开一道裂缝，银紫色的光芒如瀑布倾泻而下。祁夜感到一股熟悉的牵引力——林暮在呼唤他，不，不止是呼唤，是在拼命拉扯着两人之间的灵魂纽带。
\"回来！\"林暮的声音从光芒中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你不是答应过吗？同归（Synodia）...你他妈敢食言？！\"
祁夜向着光芒伸出手。
——
消毒水的气味。
这是祁夜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魔法协会医疗部的白色天花板。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连转动眼球都引发一阵眩晕。
\"终于舍得醒了？\"
林暮的声音从右侧传来。祁夜艰难地转头，看到他的伴侣坐在轮椅上——是的，现在可以光明正大用这个词了——脸色苍白如纸，眼下挂着浓重的黑影，但那双紫眼睛亮得惊人。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裸露的皮肤上那些银紫色纹路，现在已经稳定下来，形成某种神秘的图腾。
\"水...\"祁夜嘶哑地请求。
林暮笨拙地操控轮椅靠近，将吸管杯递到他唇边。祁夜注意到林暮的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手腕上还有魔法输液的痕迹。
\"三天。\"林暮突然说，\"你昏迷了整整三天。\"
祁夜试着活动手指，发现自己的右手与林暮的左手被一条银紫色的能量纽带连接着，微微发亮：\"这是...\"
\"共生契约的实体化。\"林暮轻轻碰了碰那条光带，\"医疗师说至少要维持两周，等我们的魔法回路完全适应。\"
病房门被推开，奥利维亚执行部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位协会高层和——令人意外的——星辉与暗月家族的代表。
\"欢迎回到活人的世界。\"奥利维亚微笑着说，但眼角的疲惫显示这三天并不轻松，\"你们创造了奇迹，不仅摧毁了深渊之眼，还证明了星月之力的可能性。\"
星辉家族的代表——祁夜惊讶地发现是五长老——上前一步：\"经过长老会紧急商议，星辉家族正式撤销对你的所有指控。\"他略显尴尬地补充，\"并邀请你参加下任族长的推选。\"
暗月家族的代表——一位从未见过的年长女巫——同样向林暮低头致意：\"暗月家族承认错误，请求您以血脉继承者的身份回归领导。\"
林暮嗤笑一声：\"现在知道认错了？\"他举起与祁夜相连的手，\"条件是我们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分离。\"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奥利维亚清了清嗓子：\"关于这点...魔法议会已经初步通过《星月同盟》的提案。鉴于你们展现的独特价值，协会愿意提供特批的双重身份许可。\"
祁夜与林暮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种突如其来的接纳反而令人怀疑。
\"直接说但是吧。\"林暮直截了当。
奥利维亚叹息：\"但是你们需要接受为期三个月的监管观察，确保共生契约不会...呃，产生危险变异。\"
\"监视居住？\"祁夜挑眉。
\"更准确说是保护性监护。\"奥利维亚纠正道，\"深渊之眼虽然覆灭，但难保没有残党。况且...\"她指了指林暮身上的纹路，\"你们的状态还很特殊。\"
等访客全部离开后，林暮立刻锁上门，转动轮椅回到祁夜床边：\"全是谎言。\"
祁夜微微点头：\"星辉家族不可能突然转变立场。\"
\"我读取了那个五长老的表面思维。\"林暮压低声音，\"他们害怕我们。星月之力展现的潜力威胁到了两家的传统权威。\"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两人相连的手上，银紫色光带闪烁着微光。祁夜突然笑了：\"所以我们成了魔法界的头号威胁与希望？\"
\"讽刺不是吗？\"林暮俯身，额头抵着祁夜的，\"三百年的对立，最后被两个'叛徒'打破。\"
这个姿势让祁夜感受到林暮体内流动的能量——不再有诅咒的阴冷，而是一种温暖的、与他自己魔力完美互补的波动。
\"荆棘开花了。\"祁夜轻声说。
林暮怔了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那个精灵预言。他小心地拉开病号服领口，露出心口处的一个新印记——那是一朵由银紫色纹路构成的花，形态确实像绽放的荆棘。
\"医疗师说这是契约完成的标志。\"林暮的手指轻抚花瓣纹路，\"我们的生命现在真正共享了。\"
祁夜突然想起什么：\"代价呢？任何魔法都有代价。\"
\"理论上，我们的寿命会...平均化。\"林暮耸肩，\"星辉血脉通常能活到两百岁左右，暗月原本不超过三十五。现在可能都是一百二十年上下。\"
祁夜握紧他的手：\"值得。\"
林暮的回应是一个温柔的吻。分开时，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对了，有个好消息。监管观察期安排在精灵村落——就是莉亚那个族群。他们坚持要'报答救命恩人'。\"
祁夜想象着被两家放逐却获得新生的场景，不禁微笑：\"听起来不错。\"
\"还有更好的。\"林暮从轮椅侧袋取出一封信，\"精灵长老邀请我们参加下个月的'双月节'。信上说...\"他故意拖长声调，\"那是最适合灵魂伴侣正式结合的时机。\"
祁夜感到胸口涌起一股暖流。他看向窗外——春日的阳光正好，远处城市的天际线清晰可见。那里有他们战斗过的痕迹，也有未来等待书写的篇章。
\"三个月后，\"他转向林暮，\"我们结婚吧。\"
林暮假装思考：\"在精灵传统里，求婚应该准备礼物...\"
祁夜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左手拉下林暮的衣领，在他心口的荆棘花印上落下一吻：\"这个够吗？\"
林暮的耳尖瞬间变红：\"...勉强合格。\"
银紫色的光带在他们之间明亮地闪烁，如同夜空中终于相遇的双月，再也不会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