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躺在床上近乎动弹不得,但眼中那份焦急与关切却做不得假。
到底是心疼自己儿子。
陈晓光被老爹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安抚道:“爹!爹您别急,没事了!早就没事了!”
“没事?”
陈晔喘着粗气,一脸不信,“你少糊弄我!数万流匪是说着玩的?”
“真没事了!”
陈晓光语气带着难掩的兴奋。
“流匪之乱,已经被彻底平定了!就在前几天,城下一战,贼首被谢公一箭射死,数万流匪望风归降!”
“阳和县现在安全得很!”
“谢公?哪个谢公?”
陈晔更懵了。
“就是那位住在独酌小院的谢起谢公啊!爹您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危急,又是多精彩!”
陈晓光双眼放光,开始滔滔不绝,“多亏了我老师王岚……哦,还有孙昀,他们临危不乱,协助谢公稳定人心,最后关头……”
“还有,父亲你不知道,当初县里没有粮食的时候,可是王岚和孙昀玩了一手引粮入城!那些黑心粮贩哭的啊!”
“还有王岚亲自带领众人推行以工代赈,不愧是我老师!”
“还有……”
他口沫横飞地将听来的事迹讲了一遍,言语间充满了对王岚的崇拜,以及对孙昀能力的敬佩。
直接把两人夸成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英雄!
陈晔躺在床上,越听眼睛瞪得越大。
听到自己儿子一口一个“我老师王岚英明神武”、“孙昀智计百出”、“王家亲自出手”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差点又是一口老血喷出来。
逆子啊!
真是逆子!
王家那个纨绔子怎么就成你老师了?那个害我陈家损失惨重的孙昀,你居然还佩服上了?
还有王家!他们赚名赚钱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晔内心哀嚎,果然,大号算是半废了,还得抓紧时间练小号……
可他现在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打断了儿子眉飞色舞的讲述,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巨大的茫然:
“你……你实话告诉爹……”
他死死盯着儿子,问出灵魂拷问:
“我真的只是躺了两个月,不是一觉睡了二十年?”
怎么感觉这世道变得他完全不认识了?
谢公?
王岚成才?
孙昀扬名?
流匪数万旦夕平定!
这真的是他认知里的那个阳和县吗?
陈晓光被老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愣,挠了挠头:“爹,您糊涂了?您就病了两个来月啊,千真万确!”
陈晔闻言,眼神彻底放空,呆呆地望着床顶帷帐,喃喃道:
“两个月……才两个月么……”
……
接下来的几天,阳和县沉浸在一种奇特的氛围中。
既有大战胜利的喜悦,又有对谢起及其掌控力量的敬畏。
在罗网高效冷酷的运作下,数千降卒被迅速甄别。
手上沾满鲜血、恶贯满盈者,被直接处决。
其余被裹挟者,则被打散编入劳工队伍。
参与到城墙加固、道路修缮等工作中,由罗网成员严密看管。
缴获的兵器、粮草、金银被逐一清点入库。
赵天涯负责的卫所兵,在协助罗网的过程中,也受益匪浅。
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精锐!
县令彻底成了谢起的传声筒,忙并快乐着。
王志弘、张老爷等人家中访客络绎不绝,都是想来打探消息攀附关系的。
所有人都明白,经此一役,阳和县乃至整个青州的格局,都将因谢起一人而改变。
这一日,孙昀正在协助处理降卒名册,徐远伯悄悄找了过来,将他拉到一边。
“孙昀啊。”
徐远伯脸上堆满和蔼的笑容,语气郑重。
“在下还得好好当面感谢你,你先前推荐我等以工代赈减轻青州流民负担,又玩了一手引粮入城,让我青州粮库顷刻间满仓,自此不缺粮,还有这次协助守城!每一处都超出我的想象!”
越说徐远伯脸上笑意越是凝聚。
他可太喜欢孙昀这苗子了。
不管怎样,一定要把他收为自己徒弟。
“学政大人过誉了!”孙昀浅笑回应。
这让徐远伯更满意了!
瞧瞧,还低调!
“孙昀,我现在越发觉得你乃可造之材,心性、智谋、胆识皆属上上之选。”
“我记得你还没有拜人为老师,要不做我的学生,怎样?”
徐远伯搓手笑道。
王岚那次已经被谢起坑惨了,这次他一定要提前把孙昀挖走,以报之前被坑之仇!
可孙昀默默摇头,“能得学政大人欣赏,小人倍感荣幸,只是不太适合。”
此言一出,徐远伯顿时愣住,诧异道:“什么?难道你已经拜了谢起为师,或者有其他的老师?”
不是吧!
徐远伯顿时有点慌!
第二次了!
这可是第二次了!
谢起那个老狐狸不会又把这么好的苗子截胡了吧!
“自然不是。”孙昀果断摇头。
徐远伯刚才被孙昀拒绝,还有些惊恐,以为自己又错过了好苗子。
此刻见他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老师以后,立刻回过神来,长出一口气。
“那又怎么了?既然你没有合适的老师,那直接拜入我门下就好。”
而孙昀默默说道,“只是小子忽然想到一事。”
“小子有些好奇,若是小子拜入大人门下执弟子礼,那与在下同辈的谢公,您又该如何称呼?”
“也尊称您一声老师?”
徐远伯脸上的笑容僵住。
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猛地反应过来,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同辈?
他敏锐的注意到了关键词!
孙昀安敢自称谢公同辈!
“等等!你此言何意?这与谢公有何干系?”
孙昀这才如实相告:“不敢隐瞒大人,小子与谢公如今算是同辈论交。”
“同辈论交?!”
徐远伯倒吸一口凉气,彻底惊呆了。
谢起是何等身份?
他曾官至宰辅,门生故旧遍布天下!
莫说他一个青州学政,便是朝中阁老,又有几人能当得起谢起一句“同辈论交”?
这孙昀何德何能,竟能得谢起如此看重?!
震惊过后,便是强烈的不服和一丝被截胡的郁闷!
上次是王岚,结果是个草包学渣。
被谢起摆了一道!
他好不容易又看中一个绝世好苗子。
怎么又被谢起这老狐狸抢先了一步?!
“此话当真?”
徐远伯声音干涩地问。
“小子岂敢妄言。”孙昀恭敬道。
“你……”
徐远伯指着孙昀,晃了半天。
最终一跺脚,转身地就往谢起的小院冲去,他必须立刻去找谢起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