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枢的指尖,轻若无物,却又重逾星寰,点在了那搏动的、象征着宇宙终极寂灭的黑暗心脏之上。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对抗,没有法则崩碎的轰鸣。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彻底凝固。
在他的指尖触及心脏表面的刹那,他体内那已然蜕变的“造化源心元婴”与他自身的存在界限,开始变得模糊。他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化作了一道桥梁,一个通道,一端连接着外部万灵汇聚的、磅礴而炽热的生机海洋(通过造化衍天大阵的微弱联系),另一端,则深深扎根于这寂灭核心处,那被源初之光引动的、微弱的“归墟”意境之中。
“寂灭……归墟……”
他的意念,不再是声音,而是化作了最本源的法则波动,在这片终极的虚无之海中荡漾开来。
那一直在他识海中燃烧的、由无数温暖记忆与守护信念凝聚的灯火,此刻不再是抵抗寂灭的壁垒,而是化作了最精纯的“引信”,与源初之光彻底融合!
嗡——!!!
源初之光,那点深植于寂灭之心核心的纯白光芒,在这一刻,不再是挣扎求存的微尘,而是化作了……漩涡的中心!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无与伦比吸引力的……归墟之眼!
它以源初之光为核心,开始缓缓旋转!
这一旋,仿佛为奔流到海、永无止境的毁灭洪流,开辟了一个全新的……出口!
原本狂暴冲击、肆虐奔涌的寂灭本源之力,在这新生的“归墟之眼”的吸引下,其流向发生了微妙而根本的改变。不再是单纯地向外扩张、湮灭一切,而是有一部分最精纯、最本源的寂灭之力,开始如同百川归海般,向着那旋转的纯白漩涡,缓缓流淌、汇聚、沉淀……
就仿佛,那永动不休、指向终末的毁灭之轮,被嵌入了一个全新的齿轮,其运转的轨迹,开始被强行偏转,指向了“静寂”与“沉淀”的“归墟”!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
墟魇之祖那苏醒的意志,感受到了自身本源被“引导”、被“转化”的威胁,发出了超越一切声音的、直接作用于宇宙根基的愤怒咆哮!更多的、更加狂暴的寂灭能量从心脏深处涌出,试图摧毁那新生的归墟之眼,将这个胆大包天的“异物”彻底碾碎!
楚云枢的身体,作为连接内外的桥梁,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与压力。他的肉身在虚幻与现实之间剧烈闪烁,时而凝实,时而仿佛要化为光点消散。他的神魂如同被放在寂灭与生机的磨盘之间反复碾压,痛苦超越了任何言语所能描述。
但他没有退缩。他的道心,在明悟“造化源心”真谛的那一刻,已然与这方天地的根本法则产生了共鸣。他不再是与寂灭对抗,而是……在引导它,如同引导一位走火入魔的病人,将其体内狂暴紊乱的气血,引入正确的经脉,归于丹田气海。
他以自身为媒介,将外界万灵通过大阵传递来的磅礴生机(这生机此刻不再是寂灭的敌人,而是维持“归墟”平衡的“阳”之基),源源不断地注入那旋转的归墟之眼,与流入的寂灭本源进行着最精微、最危险的调和。
生与死,创造与毁灭,在这微小的漩涡之中,不再是泾渭分明的仇敌,而是开始了缓慢而艰难的……共舞。
……
玄冥渊外围,破碎的星域战场。
所有正在浴血奋战的联军修士,无论是人族、妖族、灵族,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前所未有的变化。
那原本如同实质般压在心头、令人窒息的寂灭意志,其纯粹的“毁灭”属性,似乎……减弱了?不,不是减弱,而是……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宁静”?
那汹涌澎湃、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狂潮,其前进的势头明显停滞了下来。潮水不再疯狂地拍击大阵光罩,反而开始出现了一种……向内收缩、回流的迹象?翻腾的魔影发出了困惑与不安的嘶嚎,它们的形体变得不再稳定,仿佛失去了某种核心的支撑。
造化衍天大阵承受的压力骤减,原本摇摇欲坠的各色光罩迅速稳定下来,甚至开始反向散发出一种温润的、包容的辉光,与那变得“沉重”的黑暗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发……发生了什么?”一名浑身是血、拄着断剑的天剑宗弟子茫然四顾。
“是楚帅!一定是楚帅成功了!”一名瑶池女修激动地指向玄冥渊核心方向,虽然那里依旧被浓郁的黑暗笼罩,但隐约间,似乎能看到一点极其微弱的、却稳定无比的纯白光芒,正在黑暗中坚定地闪烁着。
希望,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所有幸存者的眼眸!
星陨阁,星辰秘境。
苏雨薇紧紧捂着嘴,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是喜悦与震撼交织的泪水。她能感觉到,楚云枢的气息虽然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消散,但其本质,却与某种宏大至高的存在连接在了一起,充满了一种永恒不朽的意味。
星衍尊者等人亦是震撼无言,他们能通过大阵的感应,模糊地察觉到玄冥渊核心正在发生的、那关乎宇宙本源的惊人蜕变。
“他……他在引导寂灭……归于‘墟’?”璇玑老人干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是连青帝陛下都未曾完全走通的道路!
……
玄冥渊核心,无间地狱。
楚云枢的存在感越来越淡薄。他的肉身几乎已经完全能量化,与那旋转的归墟之眼,与流淌的寂灭本源,与外界汇入的万灵生机,紧密地融合在一起。
他“看”着那狂暴的寂灭之力,在归墟之眼的引导下,逐渐变得“温顺”,变得“沉重”,最终化作一丝丝精纯的、失去了毁灭欲望的、最本源的“虚无力”,沉淀于归墟之眼的深处。
那里,仿佛正在孕育着一个……全新的、寂静的“原点”。一个可能在未来,重新衍生出秩序与新生的……“奇点”。
而那颗庞大的、搏动的黑暗心脏,其体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其表面的暗红色裂痕逐渐弥合,其内部流淌的毁灭意志,也如同退潮般,归于那新生的归墟之眼。
墟魇之祖的咆哮,从暴怒,到不甘,最终化为了……一丝仿佛释然的叹息?这尊伴随寂灭而生的古老存在,其毁灭的本性,似乎也在这种根本性的转化中,被悄然扭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当最后一缕狂暴的寂灭本源被引入归墟之眼,沉淀为虚无。
那颗曾经象征着终极毁灭的黑暗心脏,彻底消失了。
原地,只剩下一个缓缓旋转的、直径不过丈许的、混沌色的平静漩涡。漩涡中心,那点源初之光依旧纯白,却不再耀眼,而是散发着温和、永恒的光芒,如同黑夜过去后,天边升起的第一颗启明星。
玄冥渊那巨大的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修复。弥漫的黑暗与死寂迅速消退,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蕴含着无限可能的“静”与“虚”所取代。
楚云枢的身影,也随着黑暗心脏的消失,彻底消散在了那混沌色的归墟漩涡之中。
他仿佛化作了这漩涡的一部分,化作了那平衡生死、引导归墟的……永恒法则。
“云枢——!”
苏雨薇撕心裂肺的呼喊,穿透了虚空,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破碎的星域战场,寂灭狂潮彻底退去,只留下残破的星辰与无数牺牲者的遗迹。但一种新生的、充满希望的宁静,笼罩了这片饱经创伤的天地。
造化衍天大阵的光芒渐渐平息,完成了它的使命。
星衍尊者望着那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玄冥渊方向,老泪纵横,缓缓躬身,行了一个最庄重的大礼。
剑无尘默默收剑归鞘,对着那个方向,微微颔首。
璎珞仙子与霸罡妖尊,乃至所有感知到这一幕的生灵,无论身在何方,都自发地停下了动作,向着那位以身为媒、化道补天的医道圣手,献上最深的敬意。
他未曾归来,他却无处不在。
他以一场旷古绝今的“手术”,治愈了这方天地的“恶疾”,将奔流向毁灭的寂灭,导入了归墟的宁静,为宇宙万灵,开启了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可能的……后寂灭纪元。
而他的传说,他与苏雨薇的故事,他来自异界的根源,他以医入道的圣途,必将随着这新纪元的开启,万古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