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黑云密布,层层雷云交叠,其间闪烁着紫光,轰轰响,浩瀚无垠的威压倾泻而出。
美人娘亲在历雷劫。
黑衣人便是看出这一点,才选择此刻闯入。
血越来越多了。
几乎将一地的狐狸洞、草木……一一染红了。
不要!
时栖乐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清晰而又绝望的看着眼前惨绝人寰的屠杀,无力去阻止。
白鹤真君人呢?!
你老婆孩子快没了,族人快死光了,快来啊!
当九尾族人濒死时无法维持人身,化为原形,在暗沉沉的黑夜里,一双双贪婪疯狂的眼睛。
黑衣人一齐扑了上去。
寒光与闪电交织,当冰冷剑刃挥下时,照亮了。
噗呲——
无数剑影相继挥下,尾巴、耳朵、头颅……就这样被割下,一人挥剑,一人在后头捡。
“啊………”
不知是何处传来的尖叫,又好似是时栖乐幻听了,她浑身战栗着,一次次召出小破剑。
可是没用。
别杀了,别杀了。
越来越多的族人遇难,一身光滑柔顺的皮毛被完整剥下,黑衣人狰狞大笑,高高举起。
上面血迹淋漓。
硬生生撕扯下,甚至带着一块一块鲜红的肉。
他们还活着啊!
却亲眼目睹自己四肢,尾巴、心脏,包括皮毛………
最后是他们的头颅,咕噜一声,翻转了一米远后,被人收入囊中,血红的眼瞪得极大。
场面太过混乱。
时栖乐明明是一直跟着白延初的,她此刻在这。
那么………
她心脏一缩,视线僵硬的往四周扫去,找了一圈又一圈,偌大的西岐山几乎被踏遍了。
最终回到原地时,在堆成山的尸堆下注视………
一双沁着血泪的双眸。
族人血淋淋的尸体,滴答滴答往下渗血,就这么滴进白延初的双眼中,绝望、恐惧。
到最后的麻木。
漂亮的眼睛再掀不起一丝波澜,万念俱灰。
他被族人护着。
保护得很好,黑衣人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他。
时栖乐久久的不能平静,她隔着几十年的光景,与尸堆里小霸王的视线仿佛相撞一起。
白延初清醒的看着——
这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看着族人一个个死去。
毫无人性的被割下身上所有东西,就连血……汇聚满地的血,混合雨水的血水也被带走。
临了。
美人娘亲终于出现,一袭白衣,摇曳的衣角扬起,又落下,荡开弧度,美得不似凡人。
所有黑衣人齐齐围住她。
时栖乐眼睛不笑了,神情麻木,双眼赤红的看着一切,无数次伸出手,想帮帮她一把。
“别杀了………”
你会死的,你在渡雷劫啊,什么都别管了。
最后无外乎是如此。
九尾一族族长妖力深厚,血战一夜,散尽一身修为。
所有屠戮西岐山之人都死了,就连暗处操控之人也死了,美人娘亲也耗尽了最后力气。
夜却不到尽头。
天迟迟不来,腥臭的血水笼罩了这片天地。
“啊………”
一声微乎其微的嘶喊声传出。
尸堆的簌簌抖动,白延初惊恐的瞪大双眼,脸庞沾着族人的血,眼前是缓缓坠落的娘亲。
“娘亲……不要………”
“娘亲。”
而时栖乐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抹白衣坠落。
分明杀了整整一夜。
可是美人娘亲身上的白衣纤尘不染,干净如初。
她缓缓转过头,准确无误的看向白延初所在的位置,指尖凝出一道白光,没入他眉心。
“崽崽,活下去。”
下一刹,整座西岐山亮如白昼。
一道道紫光劈下,上空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
狂风大起,逼得人睁不开眼。
“不要!”
天际上的雷云酝酿一天一夜,属于飞升的道道天雷一齐落下,终是劈得人灰飞烟灭。
“啊啊——”
那一夜,小少年的嘶喊穿透了整座山头。
时栖乐怔然的望着这一幕,她看着小小的少年满身血迹,一点点在地上爬着,往外爬。
爬出西岐山。
蜿蜒的血迹濡湿了一地,拖出长长的痕迹。
爬到妖界出口。
再到崎岖不平的山地,尖锐的石头划破他衣裳,刺入娇嫩的肌肤,翻过一座山,又一座………
“白延初?!”
少女双手攥得紧紧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爹爹……”
白延初气若游丝,一双眼眸死死瞪着前方,双手双脚并用,发带不见了,银发散乱着。
就这般。
一点点爬到了青云宗脚下。
被人发现时,他早已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小小少年遍体鳞伤,身上没一块完整的肉,到底昏了多久,就连时栖乐自己也不知道。
当他醒来时,面对的却是另一个可怕的事情。
不孤山崩塌。
天道震怒,降下天罚,生生世世,延其子孙。
白鹤真君受下天雷后,命不久矣。
他若身死,天罚则落在白延初身上,一世因果缠身,万事不得意,临死不会得好下场。
短短三天时间。
白鹤片刻不敢松懈,拖着将死之身部署三日。
不曾与白延初说过一句话。
他将自己关在密室里,一遍遍筹谋,又推翻,昏了醒,醒了昏,吐血成了再寻常不过的事。
三日。
在这三日里,白鹤给了他能给出去的一切。
他是世间少有天才。
无论是天赋、修为、亦或是脑子,于是找出了天罚的漏洞。
“爹爹,你理理我好不好?”
小少年整整三日,脸色惨白的跪在密室前,风一吹,身子摇摇欲坠,执拗得不肯起来。
谁来劝都不听。
“爹爹………”
只是气若游丝的一遍遍唤着‘爹爹’。
是他没用,没有保护好娘亲,爹爹不要他了。
直到第三日。
白鹤终于从密室中踏出,身形消瘦枯立,一身长发披散着,他居高临下看着白延初。
“崽崽。”
他轻唤了一声,大手轻轻抚了抚少年脑袋。
“爹爹……别…不要我……”
白延初眼睫一颤,身子一软,倒在白鹤怀里,簌簌发抖,他紧紧抱着白鹤,撕心裂肺。
“要的,要的。”
“崽崽最可爱了,爹爹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