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掠过湖岸,白恩月踩着斑驳灯影往回走,指尖在通话记录里滑到“生活助理·李姐”,拨了过去。
“李姐,明天一早麻烦跑趟老宅。”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东西我分四份,一样都不能省——”
“老太太的补品:长白山五年根参片,切两毫米厚,选最中间的主根段,用檀木匣装;再配两盒东阿阿胶,今年新批号,别留价签,其余你的你看着办。”
“另外还有小秋的秋冬衣服:这些我都提前和品牌门店联系好了,你到时候直接去取就行。”
其实白恩月也想亲自到线下去给小秋挑选,但是小秋不在身边,她又觉得少了几分乐趣。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那个雪白的小家伙,“还有雪团的营养狗粮之类的,这个你处理就行。”
电话那头李姐一一应下,最后笑问:“需要再配束花吗?”
白恩月抬眼,看见路灯把她的影子折成两段。
“不用了,”她轻声说。
“就这样吧,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我再提醒你。”
“好的太太。”
白恩月刚按掉李姐的通话,屏幕顶端便弹出一条消息提示。
【奶奶:忠显三天后生日,别忘了。】
短短一行字,像一粒石子落进深井,回声撞得她指骨发麻。
她点开日历——三天后,被她自己用用红色高光标记,此刻重新变得刺目。
自从那天天台上的父子决裂,鹿忠显的名字在鹿鸣川嘴里就成了禁咒。
他不说,她也不问,两个人默契地把那道伤口盖得严严实实。
可伤口不会因此愈合,只会暗地里化脓。
夜风从湖岸跟回来,吹得她手腕上的护身符微微晃动。
白恩月把额前碎发别到耳后,点开鹿鸣川的对话框,光标闪了十几秒,她又退了出来——电话里说不清,等他回家再开口更稳妥。
电梯“叮”地一声,把她的思绪截断。
走进地下车库,她驱车回家。
鹿鸣川前脚刚进家门,白恩月后脚就到了小区。
白恩月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像拆炸弹似的旋下门把。
鹿鸣川背对她站在落地窗前,衬衫解了两颗扣子。
窗外车流如织,红光拖成一条蜿蜒的河,映得他肩线异常冷硬。
“回来了?”
他没回头,声音低而哑。
“嗯。”
白恩月把包放下,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脸颊贴上他肩胛,“老公,有件事要跟你说。”
鹿鸣川侧头,下颌线绷得锋利,却在闻到她发间淡香时微微松了:“如果是三天后老宅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白恩月一愣:“奶奶也给你发了?”
“下午李浩直接打到助理线,让我务必出席。”他自嘲地勾了下唇,“措辞客气,像发最后通牒。”
白恩月转到他面前,仰头看进他眼底——那里血丝纵横,却燃着两簇倔强的火。“那你想去吗?”
鹿鸣川拍了拍脸,仿佛借此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不想去。”他坦白,却紧接着补一句,“但必须去。”
白恩月沉默片刻,伸手抚平他眉心那道沟壑:“我陪你。”
鹿鸣川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蹭过那条护身符的牙状吊坠,声音低下去:“天台那天我说——要让慧瞳陪葬,不是气话。”
“但现在我知道了,我必须先做出实际贡献......”
落地灯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鹿鸣川把衬衫袖口卷到肘弯,露出小臂上蜿蜒的青筋。
他面前摊着一张手写的时间轴——从发布会到董事会改选,每一个节点都钉着红色图钉,。
“第一步,EveoS必须赢。”
他声音低,却像淬火过的钢,“市场份额、用户口碑、伦理豁免,一个都不能少。”
笔尖在“发布会”三个字上重重一顿,墨水晕开成漆黑的圆,“我要让所有人看见,没有他,鹿氏照样能跑,而且跑得更快。”
白恩月靠在桌沿,指尖划过第二颗图钉——“董事会信任投票”。
“第二步,让资本站到你这边。”
她抬眼,眸色冷静,“财报好看只是门票,真正的筹码是‘不可替代’。只要 EVE成为医疗 AI的准入标准,那些老狐狸就会自己把票送过来。”
鹿鸣川点头,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温度滚烫。
“第三步,”他深吸一口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才是正面交锋。提案、表决、章程修改——我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从董事长的位置上请下来。”
说这句话时,他眼底没有戾气,只有一片被风雪打磨过的澄明。
那不是儿子对父亲的反叛,而是一个守护者划下的警戒线——再往前一步,就是家人的安全区。
白恩月忽然伸手,抚平他眉心那道沟壑。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野心。”
鹿鸣川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哑,“可我更愿意把它叫‘资格’。没有实权,我就守不住你,守不住妈。”
他把额头抵在她肩窝,像把最后一丝脆弱藏进她的温度里。
“每一次胜利都是护城河。直到有一天,他再也动不了我们。”
白恩月鼻尖发酸,却轻轻笑出声。
她踮脚,吻落在他耳侧,声音轻得像落雪,“从发布会开始,我陪你把每一道城墙垒高。”
窗外,凌晨的城市灯火稀疏,像被稀释的银河。
两人放缓呼吸,只剩两颗心跳同频——
咚、咚、咚。
白恩月轻声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任何时候,我都会站到你这边的。”
鹿鸣川盯着她,良久,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疲惫:“老婆,你比我还勇。”
“因为你是我的丈夫。”
白恩月垫脚吻了吻他嘴角,“也是妈的儿子。我们得让她在出院那天,看见一个哪怕裂痕累累、却仍在努力缝合的家。”
鹿鸣川没再说话,只是把人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发旋,像从她的呼吸里汲取温度。
三天后,不是战场,是考场;考他们能否把撕裂的亲情,缝回哪怕一丝最初的纹路。
半晌,他松开她,“礼物的话,就麻烦你安排了。”
白恩月笑得明亮:“礼物我来准备。”
鹿鸣川收拢手指,与她十指相扣,声音低而稳:“努力让那一日早些到来。”
夜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长一短,却并肩而立,像两株被风雨压弯却始终没有折断的竹。
他们携手走进风暴眼——这一次,不为输赢,只为给彼此、也给那个仍在医院里等待的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