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雪又啧了一声:“早知道就应该跟刚刚一样上脚了。”
宋行止:“……”
“你刚刚还打架了?”
“这可不怪我!”张春雪一脸纯良地看着宋行止,“是钟金桂非要招惹我的。”
“呃,是她啊!”宋行止脸上的表情立刻就松懈了下来,“嗯,干得好。”
张春雪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刘翠娥一看张春雪笑了,更是尖叫了起来:“你都死了两个儿子了,你还笑得出来!”
张春雪不仅笑得出来,还笑得很灿烂。
“当初钟国盛死了之后,你不也笑得很灿烂吗?当时你可是喜滋滋来我家里,找我要钟国盛的抚恤金的呢!”
“现在你就忘记了?”
刘翠娥顿时哽住了。
她颤抖着手指指着张春雪,嘴唇发白:“你……你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张春雪眉一挑,“那你问问高秀丽和黄小兰啊!当初她们俩不也跟你一样,喜上眉梢,脸都快笑烂了,就是为了从我手里抠出钟国盛的抚恤金吗?”
高秀丽和黄小兰顿时低头不语,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张春雪冷笑一声:“刘翠娥,现在你在这里跟我装什么?”
“你在你儿子的坟旁边哭你的孙子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你儿子说不定会半夜来找你吗?”
张春雪看着气得浑身发抖的刘翠娥,吐出了一句句的咒骂:“你现在既然这么伤心,你儿子死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死?还腆着脸活到现在?”
“就算你儿子死的时候你不死,那你两个孙子都死了,你怎么不死?”
“你你你……”这下刘翠娥是真的绷不住了,两眼一番,就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忙七手八脚地把她扶住了。
张春雪直接翻了个白眼:“装什么装!被我骂到无法反驳就开始装……果然脸皮够厚!”
“晕倒”的刘翠娥脸都憋红了。
张春雪又挥了挥手:“让高秀丽和黄小兰把她带回去吧!”
“真是丢人现眼!”
周围其他人都憋着笑,心里就一个想法。
“好骂!”
等到刘翠娥她们离开了,张春雪才收回视线,目光扫过了钟诚发的屋子。
一直在往外面窥视的钟鸿庆见张春雪看过来,急忙缩回头,屋内一片死寂。
张春雪不由得又冷笑一声。
这小子,上辈子她觉得他机灵可爱,这辈子看起来,机灵是机灵,可爱就未必了。
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村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去县里的人回来了。
钟诚仁躺在一个门板上,身上盖着一张白布。
这会正抬着钟诚仁的是他的大伯、三叔,和他的两个堂哥。
其他几个钟家的族亲则跟在后面。
一个族叔推着一辆板车,钟诚仁则失魂落魄地跟在他身后。
钟诚仁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板车上,这是到村口之后,这才抬起来的。
这是这里的规矩,得由自己的至亲抬进村,才算正式回家。
钟诚仁的尸体刚放稳,张春雪便走上前,猛地掀开白布一角,露出钟诚仁青白的脸。
周围胆子小的女人立刻后退了一会,不敢再看。
“天啦!春雪婶子胆子可真大!”
“这毕竟是她的亲儿子……”
“那也害怕啊!吓死人了!”
张春雪盯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好一会才冷漠地开口:“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七爷爷又慢悠悠地走了过来,看了钟诚仁一眼,才开口:“停灵一天吧!明天是个好日子。”
张春雪轻声开口:“嗯,谢谢七爷爷。”
七爷爷点点头,转身离去时背影略显佝偻。
“唉!造孽哦——”
既然七爷爷定下了下葬的日子,大家也都忙碌了起来。
钟爱国招呼着人上山去挖坑了。
地点,还在钟国盛的坟旁边。
钟诚仁和钟诚毅的坟墓一左一右,分别守在自己父亲的旁边。
钟诚发没去,他现在双眼木然,整个人就跟失了魂一眼。
张春雪看着他这个样子,上辈子心里的怨恨和怒火,终于缓缓消弭了。
他是钟国盛最后一个儿子了。
钟诚发三兄弟对不起她,可是钟国盛没有。
钟国盛可以说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他绝对是一个好丈夫。
他当初娶张春雪的时候许下的那些承诺,婚后他也有好好做到。
张春雪看了一眼又探头在窗户边往外看的钟鸿庆。
罢了,就当时给钟国盛留下一条血脉吧!
毕竟没有她的帮扶和支持的钟诚发,张春雪觉得,他永远不可能跟上辈子一样过得那么好了。
钟鸿庆一直在看张春雪。
从张春雪来,他就一直在看。
她看到张春雪开心地逗钟媛媛,看到张春雪摸着宋言深的头……
钟鸿庆还小,他不知道什么叫嫉妒,他只知道,他心里很难受,很痛苦,迫不及待地想要取代钟媛媛和宋言深的位置。
他攥紧了衣角,眼眶发红,却不敢出声。
张春雪抱着钟媛媛走过院子时,风吹起她的发丝,阳光洒在她温柔的侧脸上,钟鸿庆小小的脑瓜子里突然就回忆起了他好像只有这么大的时候,也曾被她这样抱在怀里,走在同样的地方。
那时的风也是这般温柔,阳光也是这般暖。
可现在,他只能躲在窗后,偷偷地看着她。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张春雪再次扭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钟鸿庆又想要躲开,可是他还是忍了下来,他怔怔地望着她,眼底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
张春雪面无表情。
钟鸿庆眨了眨眼睛,想要叫奶奶,可是一句话哽在喉咙,却是怎么都叫不出口。
张春雪只是扯了扯嘴角,又转回了头。
钟鸿庆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钱眼一片模糊。
虽然他还小,但是他已经知道了。
他奶奶,早就已经不要他了。
钟诚仁的尸体在家里停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又送到山上去了。
张春雪跟上次一样,没有落泪,只是静静地站在坟前,看着一捧一捧的黄土把棺材掩盖。
钟诚发站在一边,他哭得比钟诚毅下葬的时候还要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