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壤……
沈南舟似乎也回过神来。
他爬了起来，“我去找。”
看着他的举动，饶是冷静如黎砚也控制不住，他按住了沈南舟，“不要动了。”
“小师弟！”
黎砚喝道，“不要动了！”
沈南舟被凶得僵在原地，他怔怔地看向了黎砚，黎砚眼睛通红，他按着沈南舟。
“还有我们在，你休息一下好不好。”
方鹤安也哭着说：“你别动了，我们会去找的，还有我们。”
沈南舟低声喃喃，“还有你们在……”
他的目光似乎终于有些对焦，他一个个地看了过去，“不是做梦，你们都在……”
方鹤安哭道：“你别吓我，小师弟。”
“我不会死的。”沈南舟轻声重复，“我等了那么那么久，才等到现在，我不会死的。”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像是在说服大家，他只是看着叶绾绾，感受着她元神的虚弱。
他伸出手去，却是下意识地用元神之力包裹着她，而这个动作已经是下意识的。
他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是濒死。
他只是想要护着叶绾绾。
如前八世一样，想要护着天一宗。
可是……
“我什么都没护住，”沈南舟望向了白简，明明没有流泪，可他的眼神那样悲伤与绝望。
“我想要什么，就会失去什么，我想要抓住一点什么，它就会让我失去这一样东西。”
“我很不祥。”
“我的亲人离我而去，我的师门因护我而死去，我喜欢的人，也因为改变因果，替我担责。”
“对不起，师姐。”
“其实该死的人是我。”
白简擦去他的眼泪，可明明他没有眼泪，可白简重复着这个动作，“不是的，不是的。”
听着沈南舟的话，梦灵它们无比心惊。
它们从不知道沈南舟是这么想的。
他觉得叶绾绾的死，是他造成的。
觉得她的肉身被毁，也是因为他。
是因为他改变了一切。
可不是的啊。
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花灵着急地说，“你不能动，不能动。”
梦灵心惊，“他心存死志！”
小小的沈南舟一直在想，如果自己死了，是不是大家就会平安了，这个想法他从第一世继承到第八世，越来越深以为然。
只要他死了。
大家就会好好的。
他就这么告诉自己。
所以在第八世的路上，他漫无目的地行走街头，他在想，就算要死，也要回天一宗，死在那一片有温度的土地上。
在这一条前往天一宗的路上，他看到了蜷缩在石桥上的女孩，她毫无灵力，一双眼睛麻木而绝望地看向了世间，明明她一直在看着过往行人。
可在她眼中看不到一点烟火遗留的痕迹。
她跟自己一样。
那一刻，沈南舟发现了跟自己一样的人。
一样对这个世间绝望的人。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她的面前，停了下来，女孩平静地抬起头，看向了他。
黑白的眼，没有情绪，没有起伏。
可沈南舟就是知道，她没有地方去了。
“跟我走吗？”
他伸出手，明明是要去赴死之人，却朝另一个人伸出了手，在说出这句话时，沈南舟就有些后悔了。
可在叶绾绾的手递上来的那一刹那。
沈南舟知道，他的身上多了一个责任。
他想护着她。
世道无情，没有修为的人要在这个这个残酷的世间存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狠。
只要够狠，就不会被人欺负。
她杀人，他善后。
她放人，他也善后。
他人都说叶绾绾是魔尊最好用的一把刀，可没人知道，叶绾绾也是一把刀鞘。
是一把能够藏住沈南舟自毁之刀的刀鞘。
他看着她一点点地努力，一点点地强大，犹如望着自己的生命之火跟着复苏。
她第一次想走的时候，沈南舟确实很慌，他很少去找李万知，唯有这件事，他亲自去找了李万知。
守在他门口三天三夜。
逼得他不得不交出叶绾绾的下落。
然后他亲自把人抓回来了。
她说不想杀人了。
他说好。
只要留下就好。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但在仙魔战场，看到叶绾绾朝自己冲过来时，他想，他可能真的做错了。
但又……很感谢。
感谢还有她在。
生命的尽头，他用了自己的寿命还有魔骨，还有能抵押的全部，激活了逆时轮盘。
“这是最后一次。”
逆时轮盘已经伤痕累累，最后这一下，已然彻底崩裂。
器灵无处可去，只能藏身在他身上。
而逆转回过去的第一天，沈南舟就捡起了刀，捅向了自己。
只是，还是死不了。
命运戏弄他，却又不让他死去。
可其实，他早就该死了的。
沈南舟看向了他们，“二师姐、大师兄、三师兄……还有……”他的目光落在了结界外，也想要跟燕雎一起进来的李万知。
李万知啊。
真好，这次隔得这么远，你应该来不及把本源给我了。
沈南舟闭上眼睛。
却是在兵解。
“若无息壤，我愿以身化为息壤，助师姐复活。”
黎砚跟方鹤安、白简三人神色怔怔，他们都冲了上去，想要抓住沈南舟。
“不要！”
“小师弟！不要！”
可三个人被推开，他们被沈南舟的力量推远，在他体内，魔蛊呈现。
那是一条雪白色的虫子，但吃饱了之后，是血红色的。
吃的都是沈南舟的血。
但比起这，此刻沈南舟要献祭出来的是——魔骨。
先天魔骨，就藏在了他的肋骨之中，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沈南舟伸出手去掏。
这画面叫裴云、问天、叶祈、黎万钧一行人纷纷一怔。
他们难以置信。
叶祈低声喃喃，“仙根魔骨，混沌之体，他这是要拿自己的本源之力，化为缺失的那项息壤。”
裴云一怔，他感慨一声，“好勇气啊。”
他抬手鼓掌。
“佩服。”
问天脸色沉沉，心头难以言喻的窒息与沉重，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去。
而比起他们的犹豫，柳梦澜直接就冲过去。
“你干什么！”
沈南舟挖出自己的根骨，“对不起，六师叔。”
柳梦澜再往前，却被拦住，“能不能不要干蠢事！”柳梦澜咆哮，“不用到这一步的。”
沈南舟垂了眼，“只有这一步了……”
师姐……
快坚持不住了。
沈南舟一言不发地挖出根骨，可刚行动的手，被人按住了，沈南舟微微出神。
裴玄站在了他的面前，垂眸看着他。
“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