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铺着锦缎被褥的床榻上。
元老翻了个身,头痛欲裂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青纱帐顶,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绝非他在桃源居住惯的简朴客房。
“嘶——”
他扶着额头坐起身,环顾四周。
房间陈设雅致,紫檀木的桌椅擦拭得锃亮,墙角摆着一架插满时令鲜花的青瓷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元老懵住了。
“这是哪儿?”
他喃喃自语,脑子里一片混沌。
他只记得昨日在桃源居喝了不少江丫头酿的酒,滋味醇美,越喝越上头,后来似乎还和谁聊了几句?
又好像说了些什么重要的话?
可具体是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模糊不清。
他掀开被子下床,脚刚沾地,便踉跄了一下,宿醉的眩晕感依旧未消。
房门被轻轻推开,两个穿着青色丫鬟衣裳的姑娘端着铜盆布巾干净的衣裳走进来。
见他醒了,福身行礼:“老爷子,您醒了?”
元老愣了愣,看着眼前陌生的丫鬟,越发困惑。
“你们是谁?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回老爷子,这里是沈大人的府邸呀。”
其中一个丫鬟柔声答道,“昨日是沈大人亲自把您扶回来的,还特意吩咐我们好生照顾您。”
“沈大人?沈庭安?”元老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他外孙的府邸?
他怎么会在这儿?
他不是在桃源居吗?
不!他要回桃源居!
怎么一觉醒来就到了外孙家,难道是喝醉了之后不小心走丢,被外孙给捡回来了?
呜呜呜。
他不要沈庭安,他要江茉!!
“老爷子,您先洗漱更衣,奴婢这就去禀报大人。”
丫鬟将衣裳放在一旁的梳妆台上,退了出去。
元老洗完脸,换上丫鬟送来的干净衣物,依旧一头雾水。
沈正泽推门进来,见他气色好了些,端详道:“外公,您醒了?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庭安,你快告诉我,我怎么会在你这儿?”
元老拉住他的胳膊,急切地追问:“昨日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沈正泽看着外公一脸茫然的模样,便知他是喝断片了。
想起昨日外公在桃源居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当着众人的面撮合自己和江茉的话。
沈正泽:“……”
他斟酌着语气道:“您昨日在桃源居喝多了,有些失态,我便把您接回府中歇息了。”
“失态?我怎么失态了?”
元老追问不休,“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什么出格的事?”
老天爷嘞!
他该不会做了什么丑事吧?
沈正泽迟疑。
昨日的话实在太过直白,若是告诉外公,以他的性子,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动静。
于是含糊其辞道:“也没什么,就是喝多了有些吵闹,您不必放在心上。”
元老见外孙不肯细说,心中越发疑惑,知道再追问下去,沈正泽多半不会如实相告,这个外孙一向是个闷葫芦。
他摸了摸依旧有些发胀的脑袋,心想或许今日去了桃源居,看到熟悉的人和物,就能想起些什么。
元老当下便说:“那你今日跟我再去趟桃源居,好好谢谢人家。”
他琢磨自己酒品一向不错,应当没什么大事。
用过早膳在花园溜了一番,两人才乘坐马车来到桃源居。
正是上午,桃源居内已经坐了不少食客,热气腾腾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与沈府的清冷截然不同。
元老刚一进门,便下意识地朝着平日里常坐的靠窗位置走去,可刚走两步,就看到鸢尾端着一个托盘从身边经过。
“鸢尾丫头!”元老笑着招呼,往日里这丫头对自己还算热络,每次见了都会主动问好,还会给自己添茶倒水。
可今日鸢尾听到他的声音,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连脚步都没停,径直朝着另一桌走去,仿佛没听见他的招呼一般。
元老愣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这是咋了?
鸢尾怎么对自己这般冷淡?
难道是自己昨日做了什么得罪她的事?
他心中疑惑更甚,快步跟上鸢尾,在她放下托盘转身的时候再次开口。
“鸢尾丫头,你怎么不理我?是不是我昨日喝多了,说了什么冲撞你的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鸢尾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莫名,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语。
难不成这人喝断片了?
昨日才说过的事情转头就忘?
梅花酿又不是白酒,也能忘事?酒量这么差啊。
“老爷子,您还知道自己昨日喝多了呀?”
鸢尾语气算不上好,带着几分疏离。
“您昨日可真是威风得很呢,把我们桃源居闹得沸沸扬扬。”
“闹得沸沸扬扬?”
元老心里咯噔一下,越发不安。
“我到底做了什么?鸢尾丫头,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我这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自己一把年纪了,能闹出什么风浪?
他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愣是脑子空空啥都没有。
沈正泽站在一旁,看着外公急切的模样,想要开口阻拦,又觉得让外公知道真相也好,免得日后再喝多失态。
鸢尾看了一眼沈正泽,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也不再隐瞒,语气带着几分调侃。
“老爷子,您昨日喝得酩酊大醉,不仅抱着我们店里的桌腿不肯走,还当着满堂食客的面,对着我们家姑娘说……说让沈大人好好待她,还说两人般配得很呢!”
“什么?!”
元老瞪大眼睛,脸上写满震惊,仿佛听到天方夜谭,“我……我真的说了这话?”
“千真万确!”鸢尾用力点头,“当时满堂的食客都听到了,纷纷起哄,把我们家姑娘羞得都快找个地缝钻进去了。要不是沈大人及时把您带走,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鸢尾:“您还说,要留在桃源居,因为我们家姑娘手艺好、心也好,非要撮合她和沈大人。老爷子,您这醉话可说得够直白的,我们家姑娘长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当众打趣过呢!”
随着鸢尾的叙述,元老脑子里仿佛有碎片在慢慢拼凑。
他隐约想起自己似乎确实说了些关于江丫头和庭安的话,还引起了一片哄笑。
只是当时醉意沉沉,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如今清醒过来,听到鸢尾的描述,元老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这真是我所说?”
元老嗓音有些发颤。
他活了这么大年纪,一向注重体面,没想到昨日竟会做出如此失态之事,还说出这般不知轻重的话来,不仅丢了自己的脸,还连累了江丫头。
“当然是您说的,那么多人都可以作证呢!”鸢尾撇了撇嘴,“我们家姑娘性子素来沉稳,昨日被您闹得回到后院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元老又是愧疚又是尴尬,连连摆手。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我……我真是喝糊涂了!江丫头是个好姑娘,我怎么能说出这般唐突的话来,真是对不住她!”
他扭头看自家外孙,劈头盖脸呵斥道:“你怎么不拦着我!”
不管!都是沈庭安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