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一软,彻底瘫坐在地,浑浊的老泪纵横,绝望地哽咽起来,声音破碎不堪:
“官爷…饶命啊…我说…我说…是…是有些东西…但…但那不是偷的…真的不是偷的…是…是别人给的…或是…或是在外面…捡的…我们穷苦人家…就指望着这点破烂换点嚼谷…”
“什么东西?谁给的?从哪里捡的?说清楚!”寒江雪追问,步步紧逼,不容他有丝毫喘息和编造的机会。
“是…是一些…旧铜件…生了厚锈的…还有…还有…”李老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极其艰难地、仿佛每个字都烫嘴般吐出。
“…从…从河里…捞上来的…小玩意儿…” “河里?”寒江雪眼神锐利如刀,立刻抓住关键,“泗水河?谁从河里捞东西给你?哑巴洪?”
他直接点出了那个名字。 李老栓听到“哑巴洪”三个字,如同被毒蝎蜇了一下,猛地一哆嗦,死死咬住嘴唇,眼神惊恐地望向巷子最深处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恐惧声响,却不敢回答,仿佛说出那个名字就会立刻招来杀身之祸。
寒江雪不再逼问。他目光如电,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张开,迅速扫过窝棚内堆积如山的破烂,搜寻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微弱的能量波动。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角落一个半掩在脏污破麻袋下的、毫不起眼的粗陶罐上。
那陶罐看似与周围其他破烂无异,却隐隐散发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与昨日崔明尸体以及今晨阿吉身上同源的、阴冷粘腻的邪异气息!
这气息被周遭强烈的污秽气味所掩盖,若非寒江雪灵觉远超常人,绝难发现!
他上前一步,不顾李老栓发出惊恐的呜咽和徒劳的阻拦手势,一把掀开麻袋,露出了那个陶罐。
罐口用一块油腻漆黑的破布死死塞着。寒江雪毫不犹豫地拔掉布塞。
顿时,一股更加清晰的、混合着河底万年淤泥的腥腐气、厚重铜锈的酸涩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无数负面情绪与怨念的阴冷气息,猛地从罐中弥漫开来!
只见罐底躺着几样小物件:一枚边缘扭曲、布满厚厚绿锈、却隐隐透出一丝不祥暗红的铜戒指;一个断裂的、雕刻着模糊水波纹、材质诡异的青铜带钩;还有…几片边缘锐利、似乎是某种祭祀器皿或礼器碎片的东西,上面沾着暗红色的、令人极度不安的可疑污渍!
这些物件虽小,却无一例外地散发着令人极度不适的、凝聚不散的邪气!
它们绝非寻常古董或废旧金属,而是长时间浸泡在极阴之水底、沾染了强烈负面能量甚至…血煞之气的邪物!
尤其是那枚铜戒指,邪气最重,仿佛有无数无形的、充满恶意的低语缠绕其上。
“这…这是…”李老栓面无人色,吓得几乎晕厥过去,手脚并用向后爬去,仿佛那陶罐里装着择人而噬的毒蛇。 “从哪儿来的?!是不是哑巴洪给你的?!”
寒江雪厉声喝问,用两根手指拈起那枚邪气最重的铜戒指,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李老栓身上。
“是…是洪爷…是哑巴洪…”李老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瘫在地上,涕泪横流,绝望地嘶声道。
“他…他时不时会拿些…从河底老坑里起出来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给我…让我…让我试着出手…或是…或是熔了取铜…说…说能卖上好价钱…我…我鬼迷心窍…我该死啊官爷!”
他一边说一边疯狂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砰砰作响。
“阿吉!阿吉是不是接触过这些东西?!”寒江雪立刻联想到阿吉的异常,厉声追问。
李老栓猛地一愣,仿佛被一道闪电劈中,随即脸上血色尽褪,发出了一声凄厉绝望到极点的哀嚎:
“是…是的!大概…大概半个月前…阿吉来给我送饭…孩子好奇…趁我不注意…翻看了这个罐子…还…还拿起那戒指比划了一下…当时…当时就打了个冷颤…脸色白得吓人…我还骂了他…说他不该乱动东西…没想到…没想到…”
他捶胸顿足,悔恨交加,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官爷!难道…难道阿吉那怪病…是因为…是因为碰了这些…这些邪门的东西?!”
一切豁然开朗!阿吉并非直接卷入了崔明之事,而是因为他叔叔与哑巴洪之间这肮脏危险的交易,无意中接触了这些从河底沉船或凶地捞上来的、沾染了浓烈邪气的物件,从而被侵蚀、标记,成为了那腹鬼潜在的下一个目标!
而他调入签押房后,又多次经手崔明领取的那些至阳之物(生石灰、烈酒),阴阳冲撞,或许进一步刺激了他体内潜伏的邪气,加速了侵蚀过程! 寒江雪眼神冰寒至极。
这哑巴洪,为了牟取暴利,竟将如此阴邪不祥之物随意流通,祸害无辜!而李老栓的贪婪、愚昧与短视,更是间接害了自己的亲侄子! “哑巴洪在哪儿?!”
寒江雪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李老栓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指向巷子最深处:“最…最里面…死胡同…门口…门口用黑漆画着个歪歪扭扭红圈的那个…就是…就是他的窝…”
寒江雪不再看瘫软在地、绝望哭泣的李老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