湮荒边境深处,死寂的夜空下,风声仿佛被某种力量扭曲成低沉的涡鸣。那一瞬间,天地间原本的灵息流转忽然凝滞,一道无法被定义的寂灭光柱直贯九霄,照亮了整片虚空。
在数万里之外,正于古塔遗迹附近几里之外盘坐调息的流渊骤然睁开眼。那双如深渊般的眸子此刻映出了一抹异样的光。
“这股气息……”他低声喃喃,声线低沉得几乎与风融为一体。
那并非普通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极度纯粹、超越因果逻辑的“存在扰动”。即使是身为绝观境至臻的他,也在瞬间感到识海深处泛起细微的颤意。
流渊缓缓起身,长袍无风自展,黑发如暗潮浮动。
就在此时,周围数道黑影自虚空裂缝中显现——那是几名身披灰黑斗篷的蒙面修者,气息冷淡,眼中光芒似流动的符文,显然都来自同一阵营。
其中一人沙哑出声:“流渊大人,方向在东南方五万里,似乎有人触动了‘无定义寂光’的禁域波动。”
另一人眼底闪烁着异芒,语气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忌惮:“那股气息……不像湮虚域中任何一座神殿的修者能释放的,恐怕是某种古遗之物被唤醒。”
流渊没有回答,只是抬头凝望远方那道尚未完全消散的紫金色光带。那光并不耀眼,却让他心底升起一种久违的震撼感。
“那座山……”他喃喃道,语气如雷霆低吟。
“走。”
他衣袖一挥,虚空如镜般碎裂,一步踏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其余几名蒙面修者立刻跟随,化作数道漆黑的湮光,破空掠向湮荒边境的深处。
而那片山脉——秦宇所在的隐秘洞穴——此刻依旧被一层淡淡的混沌光幕笼罩,像是天地在屏息。
寂灭之风吹过,远方虚空隐隐回荡着某种古老的低语,仿佛连天地都在预感一场无法回避的邂逅即将来临。
湮荒夜色如墨,山脉深处被薄雾笼罩,天地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静。流渊与几名唯书境至臻的修者缓缓落在秦宇所在的山洞外,脚下的岩壁早已被寂灭之气侵蚀成灰白,四周连风都似被吞噬,只剩下低沉的共鸣在山谷中回荡。
几人立于悬崖之上,衣袂微动,沉默无言。唯书境至臻的几人神识悄然散开,搜寻着气息。
“奇怪……明明这里波动最强,但现在竟空无一物。”其中一名黑袍修者眉头紧皱,掌心微抬,灵息化作银色线条在空中交织,却瞬间被无形之力撕裂。
另一人皱眉:“连识海探测都被扰乱,这片空间像是被改写过的……逻辑异常稳定。”
流渊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凝望着那山洞的入口。那是一道极其平凡的洞口——岩壁残破,尘土蒙灰,风声穿行其间,连一丝能量波动都察觉不到。然而,正因为这份“平凡”,他心中反而升起一种极度的不安。
他缓缓抬手,指尖聚起一缕深紫色的魂光,轻轻一弹。
那道魂光化作一条细长的能量丝,悄无声息地触及洞口。
——“嘭!”
一声沉闷的震响骤然传出,仿佛什么东西在虚空深处被触动。洞口四周的空气陡然塌陷,一圈隐约的涟漪从山体内扩散开来,流转着淡淡的蓝白色光纹。
“果然有结界。”
流渊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伸出手掌,掌心灵息爆发,如星海倒卷般倾泻而下,沿着洞口缓缓蔓延。随着力量的渗透,原本平静的洞壁骤然闪烁出无数玄奥的符纹。
那些符纹并非普通灵阵,而是由复杂的“逻辑链条”组成——每一条纹路都像是在诉说着一段存在的定义,似乎只要稍有触碰,就会触发未知的反噬。
“这不是寻常防御法阵。”身后的一名唯书境至臻低声惊叹,“是……‘命构系结界’,连我们的识流都无法穿透。”
“命构结界?”流渊眯起眼,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湮虚域中,能布置这种结构的,不超过十人。”
他沉默片刻,伸手按在结界的光纹之上。瞬息之间,周围的虚空像被某种力量挤压,风声停歇,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流渊的手指触及光纹时,一道金紫色的闪光从结界深处迸发,带着冰冷刺骨的灵息。那一瞬间,连他的魂识都感到短暂的迟滞。
他微微抬头,眸光深邃:“有趣……”
“看来布下这道结界的人,不想让任何人靠近。”
几名唯书境至臻对视一眼,心中皆生寒意。
那种能让“流渊”都感受到压迫的力量,绝非凡物。
夜风重新吹起,带着淡淡的灰尘和血腥味,拂过洞口的光纹。那一层层波动的结界,如同一只无形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他们。
流渊低声道:“退后——不要再触动它。”
他看着那道光幕,目光渐渐变得阴沉,袖袍一挥,脚下的虚空泛起一阵涟漪。
“这里面的人,恐怕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强。”
话音落下,风声再度沉寂。整片山岭陷入了死一般的静止,仿佛连天地都在屏息。
洞内寂静如渊,只有那柄刚刚融合完成的——寂源无垢剑,仍在秦宇面前悬浮。剑身泛着淡淡的混沌琉璃光辉,星河与莲瓣在其刃中交错生灭,仿佛整个宇宙的呼吸都与它共鸣。每一缕剑光流转,皆牵动山体的脉动,仿佛天地的律动已被这柄剑重新编写。
秦宇缓缓睁开双目。那双眼中此刻闪烁着一丝冷冽的光,混合着一种极为沉静的力量感。他伸出手指,轻轻一抚剑身,指尖触及那层“无定义之流”,剑锋发出一声低沉的鸣音,宛如回应主人意志的共振。
他神识一动,瞬间蔓延至整个山洞之外灵息如薄雾般滑过岩壁,穿透层层结界,在外界虚空边缘停驻。
那一刻,他看见了。
洞口外,正有四道气息在寒风中伫立。最前方的一人,黑衣若雾,气息深不可测,那双眸子仿佛蕴含深渊与星海的交叠,正静静凝视着洞口结界;其身后,则站着三位气息浓烈、神魂稳固的唯书境至臻者,神色戒备,身上隐隐散发出被压抑的震颤。
秦宇唇角微扬,轻声低语:“流渊……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
那声音极低,却带着一种刺破静寂的讥讽。他缓缓收回神识,目光重新落在寂源无垢剑之上,眸色渐冷。
“看来……他已经盯上我了。”
他缓缓站起身来,衣袍微扬,无风自动。洞内的光影随他的气息流转,映出淡淡的紫金莲纹,连虚空都在微微震荡。
秦宇神情淡然,却语气森冷:“呵呵……把我当成猎物?那他可要小心了——若真踏入这结界一步,那便是自投于寂。”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一点,一道淡淡的湮光从他识海流出,融入洞壁的结界之中。那原本沉寂的符纹顿时活了过来,环绕着洞口的空间泛起层层涟漪,如深渊张开的眸瞳,静静注视着外界。
秦宇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彻底内敛,整个人与洞内天地融为一体。
外界风声依旧,流渊的目光依旧冰冷。
流渊沉默地盯着那道结界许久,指尖依然残留着被反噬的微痛,他目光微凝,转身冷声道:“走,我们先暗中观察,看看到底是哪位强者在此。”
他身后的三名唯书境至臻立即抱拳应声,四道身影化作湮紫色光流,隐入无边夜雾。
他们并未远离,而是在数里之外的高空建立感应阵台,试图以“魂频共鸣”捕捉山洞内的能量脉动。流渊静立在阵台中央,眼眸低垂,口中轻念:“若真是湮虚域内未曾记载的强者……那此人,必须查清。”
与此同时,山洞之中,秦宇感应到外部灵压渐渐退散,淡淡吐出一口气,指尖轻敲寂源无垢剑,剑鸣低回,如深渊的心跳。
寂静再度降临——但那份静,并非平静,而是风暴前的安宁。
三日之后,湮荒边境的夜色依旧浓稠如墨。山洞外的乱石早已被夜风磨得如镜般光滑,偶有几缕虚空微光流淌而过,如星辰在深渊中闪烁。
秦宇缓缓收起最后一道结界纹,指尖一划,洞壁上的湮印光阵如潮退散,只余下一抹淡淡的寂辉。那抹光影映在他面上,照出一种经过三日沉寂后的从容与锋芒。
他抬步而出。
山洞外的空气与洞内截然不同——带着古老荒域的气息,风声似有无数灵魂在叹息。秦宇衣袂微动,脚步轻踏石面,身后寂源无垢剑的剑鸣轻震,光辉流转如星河呼吸。
他站在崖前,远眺湮荒深处,那片无尽的黑雾之中似有巨大轮影缓缓转动,像是天地间某个被遗忘的心脏。
秦宇低声喃喃:“该离开了。”
话音刚落,他脚下虚空微震,风卷起尘沙,披风猎猎作响,混沌与光交织,寂灭与新生之间分出层次光芒。
他一步迈出,整个人化作一道微光,沿着虚空的脉线向湮荒主道而去。
—然而在他离开的瞬间,远处的一处山岩后,一缕几乎不可察觉的灵息骤然闪动。
湮荒风沙骤起。
流渊的灵识原本静伏在数百丈外的岩壁之中,而就在秦宇跨出山洞、气息微微外放的刹那,那一缕几乎不可被察觉的寂源波动如涟漪般扩散开去。
“出现了。”流渊低声一语,瞳孔骤缩,整个人的气息陡然拔高。
伴随他的一声沉吟,虚空骤然破裂成四道湮光裂痕。三名唯书境至臻的修者同时闪出,分立四方,将秦宇的去路彻底封锁。天穹间,黑云翻涌,四道灵辉如湮色锁链垂落,织成一座无形的囚阵。
秦宇脚步一顿,抬眼。
他面前的流渊,黑袍猎猎,气息如沉渊之铁,冷漠的眼神在夜色中宛如两道无声的刀锋。
“阁下果然在此。”流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像是从万重深渊中传出。
“刚刚那山洞里面的异象,是你引起的吧?”
话落,周围的风声顿时凝滞。三名唯书境至臻同时运转魂识,锁定秦宇的气机,天地间浮起层层灵压波浪,虚空被挤压得隐隐发出低鸣。
秦宇微微抬头,眼中没有一丝惧意,寂源无垢剑在他背后浮现,一缕无声的白茫光辉顺着剑锋滑落,像是连光都被削去温度的极寒。
风停了。尘沙悬于半空,四方皆静。
这一刻,湮荒之地如同被切割为两重世界。
流渊缓步上前,脚步声在寂静的空气中被无限放大,仿佛每一步都在敲击着天地的律动。他的目光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刀,冷漠、锋锐,却又克制而沉稳。
“阁下。”流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压,“三日前那山洞曾出现过一次寂源异象,连无念之渊的识流都被震动。那道波动……与你如今的气息,有七分相似。”
他略顿,眼中浮现一丝锐利的探究光。
“敢问,你是谁?来自何殿?”
秦宇神色不变,淡然回道:“我不过是一介游修,偶入山洞避劫而已。那异象与你所言的什么寂源无关,我只是在此闭关修养。”
流渊微微眯眼,似乎在审视秦宇话语中的每一个字。
“游修?”他低声重复,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怀疑,“湮虚域之中,能引动那种级别异象的‘游修’,只怕屈指可数。”
秦宇唇角微扬,淡淡笑了笑:“兄台言重了。湮荒本就多有幻流异象,我不过运气不好,撞上了而已。”
流渊注视着他,寂静良久。
那目光如一片古老的湖面——平静,却能将人彻底映入其中。秦宇面不改色,寂源无垢剑的气息早已完全收敛,他的灵息如死水无波,连灵识探测都无法捕捉到半分波动。
终于,流渊冷哼一声,似是暂时放下疑虑,却仍未完全信任。
然而这时,站在他身侧的一名唯书境至臻修者冷冷开口,语气中带着轻蔑的笑意。
“大人,何必与他多言?区区唯书境中阶之修,怎可能牵动湮虚域?若真想知道他在洞中得了什么宝物,直接寂灭他便可。”
他的话如同一把冰冷的刀划破了空气,带着赤裸裸的杀意与贪念。
风重新动了,卷起地面细沙,在两方之间缓缓盘旋。
秦宇抬眼,那双眸子深不见底,仿佛一瞬间,整个天地的寂静都被他目光吸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