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清晨，朝阳刚爬上轧钢厂的烟囱顶，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就“突突”地碾过门前的土路，后面还跟着两辆满载的卡车。
陈凡坐在头车副驾，正和驾驶员老张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时不时探头看看后车厢——三大车粮食装得满满当当，麻袋口露出的玉米粒、高粱米在晨光里泛着饱满的光泽，足足有十吨重。
车刚在厂门口停稳，陈凡推开车门跳下来，脚刚沾地，就感觉几道火热的目光落在身上。
保卫科的老王和两个同事正守在门岗，见是拉粮食的车，眼睛里像落了火星子，直勾勾地盯着后车厢。
这些天厂里粮食紧缺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别说细粮，就连掺了麸皮的粗粮都得按人头紧着分，这会儿见着这么多粮食，谁能不眼热。
“小陈同志，这是……”
老王搓着手迎上来，话没说完，就见办公楼方向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怀德正甩开大步往这边跑，衬衫领口都跑歪了，平日里梳得整齐的头发也乱了几缕。
“陈凡老弟！”
李怀德跑到近前，先往卡车上扫了两眼，喉咙动了动，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
“你可真是给了老哥一个大大的惊喜！这粮食……可算到了！”
他说着，连忙冲保卫科喊，“老王，赶紧带人把粮食看好了，搬到仓库去，加派人手守着！”
老王哪敢怠慢，立刻招呼同事围过来，帆布枪套里的枪都下意识攥紧了。
这动静也惊动了附近的人。
不远处，纺织厂的采购员老赵骑着辆二八大杠，车把上还挂着个帆布包，显然是一路追过来的。
他看到轧钢厂门口的三大车粮食，眼睛一亮，脚在地上一蹬，自行车“吱呀”一声停在旁边，隔着保卫科的人就喊：
“李厂长！陈凡同志！这粮食匀点给我们厂呗？价钱好说！”
李怀德眼皮都没抬，冲保卫科使了个眼色：“让他在外面等着，别靠近粮食。”
保卫科的人立刻往前站了站，形成一道人墙，老赵想上前攀谈，愣是没找到空子。
李怀德拉着陈凡往办公室走，拍着他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
“老弟，你这本事可真不小！十吨粮食啊，够咱们厂撑一阵子了。”
“你放心，之前说的采购科副科长的位置，我这就去跟厂长汇报，保准给你落实了！”
陈凡心里也亮堂，嘴上却客气：“还是靠李厂长提携。”
“陈凡老弟，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李怀德看着陈凡，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陈凡一愣：“李哥，这是什么意思？我陈凡做事向来光明磊落，从没做过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老弟有所不知，”李怀德随意到，“最近厂子里都在传，说粮食短缺的事，是你得罪了给咱们供粮的人。”
陈凡眉头微微一皱，没说话。
李怀德连忙补充：“不过你放心，我信你不是那样的人。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这两天应该就能有结果。”
陈凡心里已有了猜测，多半是院里那些人搞的鬼。
这次既然露出这么大的把柄，不狠狠敲打下，他们怕是不知道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