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种严峻形势,复古派在京核心成员不得不召开了一次扩大会议,群策群力、集思广益。
地点在复古派铁杆同盟汪道昆豪宅的前堂,别人家屋子坐十几个人有点挤。
这次会议由复古派后七子之一徐中行主持,在后七子中只能排末尾的张佳胤把c位让了出来。
其他主要参加人员还有复古派重要盟友和赞助商汪道昆,复古派后七子之下第一人李先芳,复古派外围支持者王百谷等十数人。
这次会议没有设置任何文学议题,没有半点文学含量,全部都是政治。
徐中行对众人道:“当前最要紧之事,就是先把白榆按住。不能让他再继续借势羞辱复古派,然后再说其他。
所以今天的首要问题就是,京城里谁能按住白榆?”
汪道昆答话说:“能按住白榆的人,无非就是有严氏父子了吧?”
徐中行差点就呵斥汪道昆几句,这不是废话么?现在是说笑的时候么?
忍住了喷人的冲动,徐中行又继续说:“我们当然不可能去求严氏父子,再说还有其他路子。
能按住白榆的无非就是天、地、君、亲、师,其中天地、皇帝不用去考虑。
我们和白榆父亲也没有交情,所以能考虑的只有请白榆的老师了。
据我所知,在京城白榆有两个老师,座师是监察御史邹应龙,业师则是裕王府讲官陈以勤。
只要白榆还想在士林,就不可能对老师不敬!”
众人听到这里,一起赞道:“徐龙湾高见,我等如拨云见日!”
然后徐中行又看向张佳胤,“你与陈以勤乃是同乡,由你去游说陈以勤如何?”
张佳胤默默的点了点头,把这个任务接下了。
其实从他本心而言,并不想针对白榆,但坐在这个位置上,当着同道的面,却又不得不做事。
而且从战术上来说,张佳胤并不赞同现在就全力反击。
以他对白榆手段的了解,现在所能看到的大概只是最表面,只是白榆想让你看到的部分。
而白榆肯定还暗藏着一些后手,等己方开始实施反击后,这些后手就会砸过来。
所以张佳胤认为,当前应该继续忍耐,等到白榆强弩之末,看清白榆所有手段时,再开始反击。
只可惜,这些话他无法说出来,不然肯定会被徐中行认为是“胆怯畏战,乱我军心”。
而后徐中行左顾右盼,对众人问道:“还是双管齐下比较稳妥,那么又有谁与邹御史相熟?”
堂中出现了短暂的冷场,官场上攀关系,最简单的无非就是同乡和同年。
邹应龙中进士时间比较晚,至今不过四五年,而复古派主力基本都是十来年前,不是一拨人。
而且邹御史来自陕西,朝廷里陕西官员又比较少。
这时候,汪道昆想起什么,对张佳胤开口道:
“我记得,你的副手员外郎是魏学曾?他似乎就是邹御史的陕西同乡。”
张佳胤默默吐槽,你能不能闭嘴?
打不过小孩找对方家长已经够丢人了,还想找两个?
徐中行拍案道:“这不又有路子了?”又对张佳胤说:“那就烦请你游说魏学曾,托他找邹御史出面!”
张佳胤:“......”
陈以勤这条线靠他去找人,邹御史这条线也靠他去找人。
活都让他张佳胤干了,那你徐老哥就只管坐在这动嘴?
见张佳胤不说话,徐中行纳闷的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走神了,等散了后我就尽快去找人。”张佳胤回应说。
他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徐老哥外放为地方官后,考核结果是一个“不称职”了。
现在看来,还真不一定是因为严党迫害。朝廷这么多人对严党不满,严党迫害的过来吗?
说实话,在现如今互相留一线的官场风气下,想弄一个“不称职”比“称职”还难。
然后张佳胤又提醒道:“陈以勤前辈那里好说话,但与魏学曾过去交情没那么深。
这次求魏学曾出面,应当给他开出什么条件?”
徐中行答道:“将他列入复古派门墙?”
张佳胤没好气的说:“这个条件只能去国子监忽悠什么都不是的监生。”
徐中行这才有点不情愿的说:“我从福建回京,先后拜会过王、李二位前辈,听他们提到了一个新想法。
就是每隔若干年,对文坛人物进行品评,选出五名文坛俊才,冠以五子名号。
这样可以持续性的操持文柄,同时解决一些复古派重要同道没有名位的问题。
明年就可以开展第一批新五子评选,如果魏学曾肯配合我们,可以把他加进去。”
张佳胤还没说什么,李先芳激动的拍案叫绝,“两位前辈这个想法极好!”
如果要评选新五子,那他这个后七子之下第一人肯定入选啊,那不就有望获得一个正式名位了?
张佳胤觉得这个条件还行,人无非就是贪财或者贪名。
复古派七子之后新五子的名号,对魏学曾这样中层士大夫的诱惑力已经很大了。
这时张佳胤也不得不佩服李攀龙、王世贞这两位的手段,硬生生把文坛玩成党派政治了。
本来文坛是无所谓权力的,自古以来就是文人相轻、文无第一。
但要是造出评选机制并牢牢掌控住,那权力不就出现了?
如果没有白榆这样的人发疯捣乱,就凭李、王二人这手段,称霸文坛数十年不成问题。
一直没发言的复古派外围支持者、江南第一风流才子王百谷忽然也开口道:
“除了私下请人按住白榆,还可以考虑从公家入手,比如教坊司归礼部管辖,我们可以通过礼部施压。”
徐中行摇摇头道:“我们能拿什么打动礼部?”
踏马的要是有本事指挥礼部,他至于在地方上被考核成不称职?
王百谷十分积极主动,跃跃欲试的说:“在下愿去游说大宗伯!”
众人想起,王百谷现在虽然无官无职,但他是吏部左侍郎袁炜的门客,说不定这能办成。
徐中行就连忙对王百谷说:“那就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