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秦王结识,百官相迎,礼遇甚隆,连姻缘之事亦亲自操持,对自家眷属更是关怀备至。
这般情谊,赵迟难以置喙。
然而,若要他屈居秦王诸子之下,实难从命。
既握权柄,又怎能居于人下?赵迟难以接受。
“且行且看。”
“距离秦亡尚有时日,我能做的只是尽力报答秦王的恩德。
待秦二世即位,我会尽力保全秦王的一些血脉,也算是尽了一份心。”
在旁人看来,秦王对赵迟的优待皆因他为大秦立下了诸多战功。
赵迟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解释。
正思索间,门外传来叩门声。
“武安君是否已醒?”
“大王与侯爷请您共进早食。”
吕府管家恭敬禀告。
“好。”
赵迟回过神,起身开门,见管家肃立门前。
“请武安君随我来。”
偏殿中,祖龙与吕不韦分坐两旁。
赵迟到来后,祖龙笑意盈盈地问:“迟小子,昨夜睡得如何?”
祖龙对这子嗣流露的尽是长辈的慈爱,毫无威严可言。
“嗯,还算可以。”
赵迟答道。
吕不韦笑容满面,语气仿若青年时期般活泼:“武安君切莫嫌弃宅院简陋。”
赵迟注意到,昨日所见吕不韦满头银丝,今日竟多了几缕黑发,皱纹也有所减少。
这一变化让赵迟明白,必是秦王赐予了吕不韦那颗大还丹,否则绝无可能。
“文信侯言重了。”
赵迟回道,“我本乡野之人,四海皆可栖身,在府上留宿一夜,已是莫大的荣幸。”
“武安君年方少壮,气度非凡,未来数十年,天下必为你所有。”
吕不韦捋须而笑,此话暗藏深意。
“文信侯过奖了。”
赵迟谦逊地说。
“乡野之人,四海为家。”
“迟儿,这是为父的过错,日后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祖龙自责道。
无意间的话反而让祖龙更加愧疚。
吕不韦见状,急忙提醒道:“大王,还不请武安君入座?”
祖龙这才醒悟,和颜悦色地招呼道:“一起用膳吧。”
“诺。”
赵迟毫不推辞,直接坐下。
于是三人开始用餐。
宴席间话语不多,这是当时的礼制要求。
饭毕,祖龙开口:“仲父在国事上有诸多成就,迟儿若有不解之处,可时常赴洛请教。”
吕不韦含笑应允:“大王过奖,老臣定当竭力为武安君释疑。”
赵迟亦笑着点头。
稍作闲谈,话题轻松,但赵迟感到乏味,难以专注,只觉时间飞逝却又缓慢难熬。
祖龙启程前说:“此行一是为久别仲父,叙旧情;二是让其识得武安君。”
稍顿,他又道:“今日一聚,我也该归返咸阳了。”
吕不韦略显不舍:“大王,何不留宿几日?”
祖龙安慰道:“下次仲父返咸,相聚时日自多。”
吕不韦无奈应允。
离去后,祖龙与赵迟回咸阳。
目送车驾远去,吕不韦沉思:“子楚,汝心安矣,政儿已成明主。
我未负所托,政儿重情义,此行令我重拾信念,更特意带他敬重之人来见我。”
“汝孙天赋卓绝,出身虽微,却坚韧不拔,凭战功助我大秦平晋,功绩斐然,实为最佳继任者。
大秦百年基业有望,全赖他统筹全局。”
吕不韦感慨万千,对管家笑道:“一夜未见,你觉我如何?”
管家惊异于他的神采:“主人愈发精神焕发。”
吕不韦笑言:“或许是心愿达成,心中喜悦所致。”
“多年来大王暗中护佑于我,这份情谊无人能及。”
祖龙低声接话:“他是我 ** ,怎会不知?得此 ** ,实为幸事。”
“你可曾好奇,坊间传言我已亡,而我却安然无恙?”
祖龙问赵迟。
赵迟困惑不解。
祖龙解释:“昔日嫪毐谋反,文信侯遭贬回封地。
各国欲招揽,他均拒之。
后来各国使节入秦,似有叛意,朝臣及我震怒,流放其家眷,他最终郁郁而终。
然今日看来,这一切皆我布局,表面看来,文信侯确已仙逝。”
“秘密中,文信侯虽隐匿,但洛阳之事尽在掌控,黑冰台密探遍布各地,察觉异常即除隐患。”
“此外,无我旨意,任何人不得擅入洛阳。”
祖龙语气平静。
“大王对文信侯可谓仁至义尽。”
赵迟叹服。
“并非如此。”
祖龙摇头,“是仲父恩深似海。
初至秦帝国,政务人事,皆仰赖仲父指引。”
“平定嫪毐之变后,归还兵权,稳固君权,仲父始终至关重要。”
“直至秦帝国重归安宁,我完全掌握权力时,仲父察觉自身可能对我构成威胁,便借嫪毐之乱主动辞官,离开咸阳。”
“初入秦帝国,他为权力而活;但我父王去世后,他的每一步都为秦帝国,也为我。
即便我生母抛弃我另择他人,唯独仲父始终守护我。”
“他的余生,全为我而活。”
“这般情谊,我又怎能忘怀?”
祖龙微笑,但言语间隐约透出痛苦。
这种痛非为自己,而是为他的仲父——那位世人眼中的权力操控者吕不韦。
世人常以为吕不韦为权力所惑,视其为不忠之辈,终致祖龙不得不除去他,以稳固自身地位。
然而,唯有祖龙深知,吕不韦所作所为皆为秦帝国,为其学生祖龙。
他不惧世人眼光,唯求强国之实,深念祖龙安危。
这些心意,唯祖龙知晓。
今祖龙将吕不韦之事告知赵迟,世上又多一人知此隐秘。
赵迟听罢,陷入沉思。
\"史书称吕不韦为权臣,因权误国,终败于王权,然据始皇帝所述,真相迥异。”
\"吕不韦一生效忠秦帝国,竭力奉献,可见其胸襟胆略。”
\"历史终归是历史,并非事事皆真。”
\"今日方明吕不韦内心。”赵迟暗自感叹,亦感振奋。
融入历史,目睹真相,乃重生者震撼体验。
\"文信侯。”
\"心系秦帝国,忠于大王。”
\"这般情谊,世间稀有。”
\"他为秦帝国之功,大王永记于心,文信侯必受触动。”赵迟见祖龙忧虑,笑言安慰。
\"或许你说得对。”
\"然我对文信侯尚有亏欠,他曾可游历四方,现却困于一城。”
\"诸国欲请他为相,他只需应允,便可脱囚居,但他为秦帝国,为我,未肯离去。”
\"他为我,为秦帝国付出了太多。”祖龙低语。
\"今因外敌,且虑朝中影响,不得不将其拘于此,然待天下一统,陛下成就伟业,无人可挡。”
\"届时解除禁令,谁敢异议?\"
\"请大王安心。”赵迟笑着宽慰。
\"一统天下,成千古一帝。”
祖龙目光如炬,闻\"千古一帝\"四字,身心震动,似被深深吸引。
\"若大王统万邦,造绝世奇观,令山河重合,立不世功业,岂不当称为万古一帝?\"赵迟神色庄重。
\"万古一帝\"四字铭刻祖龙心底。
\"万古一帝\"之志。
虽时未至,却是后人对秦始皇无上功绩的认可,亦是崇敬与畏惧。
简短话语,承载祖龙一生荣耀。
\"妙哉,妙哉。”
\"迟小友。”
\"汝言甚是。”
\"若寡人真能完成天下一统,统我炎黄血脉,以万古一帝之名,谁敢抗衡?\"
咸阳。
武安君府。
“迟兄,你回来了!”
李烟言欣喜地迎上前。
“孩子们呢?”
赵迟温和一笑。
“睡下了。”
李烟言笑着回答。
赵迟牵起李烟言的手,目光温柔:“那正好,今晚我有空陪你。”
次日清晨,赵迟准备离去。
他轻声对李烟言说:“烟言,我该回去了。”
李烟言面露不舍,但她明白此行的重要性。
“孩子交给我,你安心去吧。”
李烟言笑着说。
“此去不知何时能归,务必保重。”
赵迟抚摸她的发丝,从怀中拿出一只瓷瓶,“这是献给大王的礼物,日后入宫时呈上。”
“你不打算与大王告别?”
李烟言接过瓷瓶问。
“昨日已辞别,今日就不打扰了。”
赵迟温言道,“别送了,我该走了。”
府外,五千精锐卫队整齐排列,武安君府气氛肃穆。
“李青。”
赵迟沉声下令。
“武安君,将士们已准备妥当,只等出发。”
李青恭敬答道。
“血虎!”
赵迟再度呼喊。
“嗷!”
一声震天长啸回荡。
那血虎体形巨大,比寻常猛虎大出一倍,浑身血红,背上配有虎鞍和马镫,鞍侧还放置箭囊与强弓,显然训练有素。
这血虎非凡品,身为神兽之后,已达先天之境,战力超群。
仅是年幼,未来潜力无限。
“出发!”
赵迟跃上血虎,环视众卫士,一声令下。
“是!”
李青高声应答。
赵迟率五千精兵,大军直指邯郸主营,沿途百姓敬仰。
秦王宫内,辛胜禀报:“武安君已离咸阳赴邯郸。”
祖龙握刀稍顿,继续批阅奏章。”朕与迟儿情非泛泛,他重任在肩,朕亦然。
乱世未靖,天下未定,聚少离多。
唯天下一统,方可太平。”
辛胜言:“武安君乃秦最强将帅,燕国行刺之事隔二十日,燕国当已收到战书。
武安君回邯郸筹备灭燕,理所当然。”
祖龙微笑回应:“朕信迟儿。
去吧。”
赵高奉召入殿,心中忐忑。
虽失昔日荣耀,仍谦恭待命。
祖龙示意他处理事务,赵高领命退出。
赵迟揭露胡亥野心后,这些日子赵高隐忍不语。
但内心翻腾。
赵高匆忙赶到章台宫,跪拜叩首:“臣在。”
“你在宫中待了多久?”
祖龙温和发问。
此问似惊雷,赵高惊惧交加,汗流浃背。”臣惶恐……不知错在何处,请大王责罚。”
“回禀大王,大王登基时,臣也入宫,至今二十多年。”
赵高颤抖答道,神色慌张。
“二十多年,你伴朕左右,该知朕厌恶何事。”
祖龙冷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