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珩偏过头,语气无奈又好笑:“你是猫又不是鱼,我钓你做什么?又不能煮了吃。”
谢长离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条细线:“你还真想煮了我?”
腰间的银铃随着他后退的动作急促作响。
“都说了是假设。”云珩揉了揉太阳穴,“就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没用鱼饵钓你。”
余光忽然瞥见涂明疏的身影,她转头朝那个方向挥手,指着竹筐里银光闪闪的鱼:“涂大夫,鱼已经钓到了,我就不去医馆找你了!”
涂明疏脚步一顿。
真用那根竹竿抓到鱼了?
但看到谢长离阴沉的脸色,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想骗他?还差得远呢。
等“醉梦散”研制成功,他定要好好问问她,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谢长离盯着涂明疏离去的背影,突然凑近云珩,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你抓鱼……是为了他?”
“为了我自己。”云珩头也不抬,专注地盯着水面。
“呵。”
谢长离冷笑一声,银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嘲讽,“你等着。”
他一定找出让她乖乖听话的药或蛊。
紧接着,他的身影已如墨色般融入了阴影中,只有渐远的铃音证明他曾经存在。
云珩轻轻叹了口气,重新调整了下鱼竿的位置。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湖面泛起涟漪,又一条鱼上钩了。
云珩熟练地收竿,唇角不自觉扬起,看来明天的备菜会很顺利。
——
酉初一刻,暮色渐沉。
折玉一行人终于抵达啸月峰。
残阳如血,将狼族部落入口处的石柱染成暗红色。
狼族祭司墨玄一袭灰袍,早已在入口处等候。见四人到来,立刻迎上前去。
他的目光扫过他们,视线在沈烬身上稍停半刻,转而笑着说:
“首领体恤各位舟车劳顿,特意嘱咐让诸位先休整两日。待明日的祈月节过后,再议正事不迟。”
祈月节是狼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
每年八月末至九月初的月圆之夜——一般是九月五日左右,族人会聚集在祭坛周围,向天灵祈求果实丰饶、狩猎顺利,确保寒冬时节食物充足。
这一夜,部落里会点燃篝火,供奉新鲜的猎物与果实,年轻的狼族男女还会在月下共舞,祈求天灵赐福。
此次谈判以林月歌为首。
她并未立即应答,而是用余光扫过折玉、沈烬和苍离川,见三人微微颔首,才向墨玄行礼道:“那便后日再议。我们这就去寻个客栈落脚。”
“贵客说笑了。”
墨玄捋着灰白的长须,笑道,“首领早已备好住处。诸位在啸月峰期间,一应食宿皆由我族承担。”
林月歌唇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有劳了。”
苍离川盯着墨玄看了一会儿,,眸子忽然变得阴鸷起来。
“分内之事。”墨玄像是没发现,做了个请的手势,“林姑娘不必客气。”
一路行来,狼族兽人对三个外族的兽人视若无睹,各自忙碌着准备明日的庆典。
折玉垂眸。
狼族被迫接受和谈心中有怨恨很正常,但他总觉得这个墨玄祭司有点儿奇怪。
而且,他们一路上看到的这些兽人不仅对其他部落的来客漠不关心,就连对本该熟识的苍离川也毫无反应。
像是特意解答他心中疑惑似的,突然,两个打闹着的狼族雄性从街边商铺冲出。
他们看到苍离川时猛地刹住脚步,脸上戏谑的表情瞬间凝固。
“苍离川?你怎么回来了?”
“该不会是被你雌主赶出来了吧?”
林月歌轻咳一声:“二位慎言。”
“林姑娘也在啊。”其中一个雄性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失礼了。”
祭司墨玄见状,灰白的眉毛顿时竖起,怒斥道:“放肆!苍离川如今是部落的贵客,岂容你们如此无礼?他们与林姑娘此行是为要事而来,若再敢冒犯,定按族规严惩!”
两个兽人浑身一颤,偷瞄了眼苍离川,又怯怯地扫过折玉和沈烬冰冷的面容,慌忙低头:“是我们唐突了,这就告退。”
话音未落,两人已如惊弓之鸟般逃窜而去,仿佛身后有恶狼追赶。
墨玄捋须赔笑:“让诸位见笑了。”
约莫一刻钟后,众人来到一处雕梁画栋的三层客栈。
飞檐翘角下悬挂着红灯笼,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墨玄亲自引他们上了二楼,四间相邻的上等厢房早已备好,屋内熏香袅袅,陈设精致。
待送走祭司,四人立即聚在林月歌房中商议。
灰狼掌柜热情周到,不时派小二上来添茶倒水,殷勤询问可有什么不周之处。
林月歌指尖轻叩桌面:“既然祭司如此安排,我们便等祈月节后再议。不过……”
她压低声音,“此处终究不是有狐部落,诸位还需多加小心。”
沈烬锐利的目光转向苍离川:“这是你从小生活的部落,依你看,他们此番和谈可有诚意?”
苍离川闻言轻笑,灰色的狼耳微微抖动:“你这话可问错了。”
他端起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
“我幼时被拐,直到去年才被寻回。如今的狼族……”茶盏轻放,发出清脆的声响。
“与我记忆中的模样,早已判若两族了。”
“什么?”林月歌手中的茶盏一晃,茶水溅在袖口,“你从未告诉过我……”
苍离川温柔地执起她的手,用帕子轻轻擦拭:“都是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他抬眼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晦暗,“重要的是当下。”
沈烬冷眼看着两人亲昵的举动,眉头一皱,转身就往门外走。
林月歌急忙唤住他,“你这是要去哪儿?”
沈烬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墨玄祭司不是说了么,可以随便逛逛。”
话音未落,他已消失在走廊尽头。
“路上小心。”
林月歌对着空荡荡的门口轻声道了句,随即转向折玉,“折玉,后日谈判时该如何提出那些条件?若是谈不拢打起来,又该如何向部落传递消息?”
“林姑娘,现在考虑这些为时尚早。”
折玉优雅起身,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既然祭司特意安排这两日休整,不如等明晚再议。”
他走到门口,忽然驻足,回头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只是……”
话到嘴边又化作一声轻笑,“罢了。林姑娘,苍离川,你们二位……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等等!”林月歌突然叫住他。
折玉转身,睫毛在烛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林姑娘还有事?”
林月歌绞着手指,犹豫许久才开口:“今早我去找小妹了……她似乎还在为常峻的事生气。”
她抬起水润的眼眸,“折玉,回去后能不能请你帮忙说和?说到底,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折玉眼前浮现出清晨见到云珩时的场景——她背着竹筐活蹦乱跳的模样,哪有一丝生气的样子?
分明是高兴得很。
“大祭司?”林月歌见他出神,轻声唤道。
折玉回神,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她并未生气,林姑娘不必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