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懒哥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云珩立刻蹲下身来。
鱼鳃、内脏、鳞片,每一处细节都被她反复检查三遍以上。
天知道她有多想亲自动手料理这两条鱼。
食品安全是重中之重,半点马虎都可能要命。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中突如其来的枯枝断裂声。
云珩猛地抬头,看见懒哥踏着月色归来,墨发间缀着晶莹的夜露,手中拿了一把菱形叶片的草。
“久等了~”他晃了晃手中的植株,“这是长在悬崖背阴处的月见草,祛腥提鲜的效果最好。”
云珩点点头,指挥着他将散发着柠檬香的草塞进鱼腹。
懒哥忽然注意到鱼肉比方才干净,连串鱼的木棍都换了,不由诧异地挑眉:“你处理的?”
“不然呢?”云珩轻哼一声,将鱼架在特制的烤架上,然后拿着木棍拨弄着火堆里的木柴,以便两条银鳞鱼能够均匀受热。
“少主~”
“嗯?”
懒哥忽然黏糊糊地凑过来,带着月见草清冽的香气。
他修长的手指捧起云珩的脸,跳动的火光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投下细碎的金芒,“云珩少主好像与传闻中那个骄纵任性的样子……不太一样呢。”
“你都说是传闻了。”云珩任由他捏着自己的脸颊,火光为她瓷白的肌肤镀上蜜糖般的色泽,“那都是以讹传讹的假话。就像……”
她忽然勾起唇角,“有人说昨天的雨是天灵显圣呢。”
“难道不是?”懒哥又逼近一分,鼻尖几乎贴上她的。
“不告诉你,你现在知道的太多了。而且……”云珩忽然眯起眼睛,指尖抵住他心口,“是你一直在勾我吧?说好的恪守夫道呢,嗯?”
“嗯哼~”
懒哥的指腹暧昧地摩挲过她的唇角,蛊惑的嗓音里仿佛混着远处风铃的轻响。
“此处荒郊野外,我们不说,谁知道?”他的呼吸拂过她耳畔,“云珩少主要不要……我?”
突然。
他眸色骤暗,一把掐住云珩的双颊。骨节分明的手腕强硬地卡进她齿间,叹息声中带着几分无奈:“云珩少主怎么总爱让自己受伤?”
他俯身逼近,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廓,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耳畔:“咬我多好……”声音低沉,带着蛊惑般的沙哑,“我巴不得你在我身上留些印记……”
然而,预料中的羞赧并未出现。
懒哥垂眸一瞥,却见云珩的耳尖依旧莹白如玉,连一丝绯色都未浮现。
他眉头狠狠一拧,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她是块石头吗?
这都没反应?
云珩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不咬舌头,怎么破除这该死的幻术?
狗东西。
上次就用幻术对付她,害她以为春姐准假,还带薪。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松开齿关,抬手一把推开他,语气冷硬:“你能对不起你的雌主,我却不能对不起他们。”
云珩的目光如刃,“今晚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但你最好明天立刻给我把房子建好,否则——”
她从袖中拿出一枚晶币,在火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
“你一个子儿都别想拿到。”
懒哥怔了怔,随即低低笑出声,眼底却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没想到……云珩少主对自己的兽夫,竟这般情深义重。”
云珩懒得搭理他,指尖轻转,将架在火上的烤鱼翻了个面。
油脂滴落,火堆“噼啪”炸开几颗火星,映得她侧脸明暗交错。
她漫不经心道:“因为他们对我有情,所以我待他们同样。”
“是吗?”懒哥歪了歪头,火光在他侧脸投下摇曳的阴影,“可我听说,云珩少主对那几个兽夫并不怎么上心?甚至……绯湄长老还打算再给你物色一个合心意的雄性?”
云珩指尖微顿,睫毛轻轻一颤。
阿娘还要给她找?
她怎么从未听说过?
还是别了吧。
“云珩少主。”懒哥隔着跳动的火焰凝视着她,嗓音低沉,带着几分诱哄般的蛊惑,“这里没有旁人,你不如同我说说……你对他们,到底有几分真心?我这个兽人,最擅长保守秘密。”
云珩抬眸,火光映进她眼底,像是淬了金的墨玉。
“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她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若你日后遇见他们中的一个找你建房子,不妨亲自问问他们对我是什么态度。”
她指尖轻轻拨弄着烤鱼的木架,声音轻缓,却字字清晰。
“真心换真心,假意换假意。所有情感都是相互的。”
顿了顿,云珩抬眸直视他,“若他们对你说‘爱’,那我的答案,自然也是‘爱’。”
火焰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懒哥沉默下来,眸色晦暗不明。
直到云珩将烤得金黄酥脆的鱼递给他,他才恍然回神,接过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却再没了先前那股暧昧的纠缠。
云珩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心情愉悦地咬了一口鱼肉。
内耗去吧。
这才哪到哪,她还没使出“愧疚感、持续贬低、过度压榨的锻炼”等pUA手段。
问就是天天见。
要不是有春姐顶着,团队又是市面上罕见的和睦,她早换公司了。
嗯……月见草的味道不错,像柠檬。
可以重点采摘。
夜风拂过林梢,远处传来几声悠远的兽鸣,而火堆旁,只剩木柴燃烧的“哔啵”轻响。
待最后一口鱼肉咽下,云珩拍了拍手,起身朝仍在发怔的懒哥挥了挥手:“欸,我要回去了。”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明日卯初一刻,还在这儿碰头。”顿了顿,又补充道,“已经耽搁一整天,我可不想再拖了。”
懒哥闻言,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你就这么……”他话音未落,忽然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猛地攥住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匆忙从袖中摸出一个青瓷小瓶,倒出来的却是仅剩的三颗乌黑丹药,在掌心孤零零地躺着。
他眼睫低垂,毫不犹豫地将它们全部吞下,喉结滚动间,眉心仍紧紧蹙着。
云珩不由得凑近一步:“你生病了?”
懒哥抬眸,苍白的唇忽地扯出一抹笑,眼底却暗沉沉的:“想不到云珩少主对一个陌生兽人这般关心。”
“废话!”云珩蹙眉,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你病了,谁给我建房子?”她抱臂而立,指尖无意识地在臂上轻敲,“只能等你病好再说。”
明明部落里雄性不少,偏偏阿娘说,只要是部落,那么部落里的所有房屋建造必须由“天灵降下神谕指定”的懒哥经手。
简直荒谬!
等房子落成,她定要去天灵圣殿走一遭,亲自卜一卦,看看这天灵到底会给她降什么荒唐神谕!
懒哥缓缓起身,衣袍在夜风中轻晃。
他将剩下的半块烤鱼放在地上,嗓音低哑:“用不着等明天。”
他抬眼看她,眸色深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我现在就能帮你。”
药已经没了。
明日……必会露馅。
以她方才的态度,若知道他骗了她……他是不是,就再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