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极其严肃,看起来像是真的只是单纯地关心他的疼痛,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歪心思。
沈云歌径直去找自己的马,冷淡道:“不用。”
细雪夹着密雨越下越大。
北静王被沈云歌和沈伯庸联合斩于马下,沈伯庸留了一些兵士在此地看着,确保山上的火势完全熄灭再返回宣府城内。
剩下的大军则押着投降的反兵和贼匪先回城。
沈云歌为了不和沈伯庸同行便先留下,打算火灭后自己独自回去然后离开军营。
今晚一仗的军功暂且不谈,沈伯庸与夏侯虎几个副将一刻未停地在回城的路上开始说着安南与蒲丽国的战事,走到一半的路,沈伯庸忽然想起白衣小将。
这场仗最突出的表现便是那小子,刚刚若不是他中途出手砍了穆元英的手臂,今儿谁死谁活还真不一定呢。
好苗子,支援蒲丽国一定要带上他。
“欸?那小子呢?怎么没赶在后边吗?”头盔上的水珠时时滑落在肩吞上,他回头张望,怎么没见那白衣的影子。
后边有骑兵高喊道:“侯爷,江南留下看火势了!”
他更高兴了,“嗯?这小子,冲锋陷阵哪一处都不落下,好!好好!这次头功他当之无愧!”
好多士兵也都看到白衣小将军中强悍的表现,更看到他助沈伯庸斩了穆元英,给他这个外来兵一个头功他们是没什么说的。
夏侯虎和几个副将笑着,“果然侯爷的眼光不错,这次侯爷又赢了。”
沈伯庸一脸千古第一伯乐的自豪。
天已经大亮,大军走至离北城门还有七八里地时,远远看到一辆豪华黄花梨马车。
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愣是撑着脖子觑目细细盯住再看。
我的个天爷呀,不会是穆元湛来了吧,他如今可是大夏唯一的储君,怎么会出京城来战场呀,娘唉!
沈伯庸的心不由“咚咚”跳快。
“我的天!”几个副将有的也认识穆元湛的马车,纷纷不可置信地撑着脖子盯着看,夏侯虎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沈伯庸赶紧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别声张,底下将士们基本都不认识穆元湛,也不知道他此一来宫里的人知不知道,太武帝丧期他跑出来,知道的人太多了总是不好。
夏侯虎几个副将得到眼色都保持镇定。
穆元湛从出发一刻未停,与大军相遇他便下车。
沈伯庸挥停大军,还没来得及翻身下马便见那一双刀刻般的剑眉促成一个结,墨眸凛凛盯着自己。
他与几个副将抢着下马,正要开口报捷,穆元湛的手臂一挥便问:“云歌呢?”
几个副将也不敢开口说话,俱是一片愕然。
云歌?
沈伯庸更是一愣,“云、云歌在……”他本来想说云歌在京城的,可突然发现了什么。
一身白衣,身材纤瘦,戴着面具,名叫江南。
江?南……
他倏地回头高声问身后大军的骑兵:“那个江南使的什么兵器?”
一人高声回:“回侯爷,是一个八尺铁棍!”
他就说么!
那会儿他与穆元英缠打时那个飞过来的东西不像长矛!
沈伯庸惊的脑子里乱七八糟都顾不得回穆元湛的话,还是夏侯虎低声道:“殿下,江南无碍,在后方看着山火,待山火灭便会返回。”
夏侯虎还是个有眼色的,知道穆元湛心急,便先告诉他沈云歌没有受伤。
但穆元湛看到沈伯庸这个不称职的父亲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来到军营便恨得后槽牙痒痒。
若是她有个什么好歹,看他还有没有脸活着,说过替她孝敬的话穆元湛蓦地就后悔了。
他不等沈伯庸再说什么,一甩披风便跨上马车去寻人。
下了几个时辰的雨加雪,她冷成什么样!
想着,他那一双深到能溺死人的眸便越来越沉,临关门还狠狠盯了沈伯庸一眼。
沈伯庸看着那不好惹的眼,嘴巴张张合合,最后马车走过他身侧时,他冲着车窗喃喃一句:“殿、殿下,北静王被斩了。”
不用他说,穆元湛远远地已经看到他骑在马上那左摇右摆的得意劲儿,打了十多日,不是斩了穆元英他有什么脸那么高兴。
马车向着山火的方向奔去,夏侯虎问:“太子与那江南是什么关系吗?咱们竟然都不知道,这可大意了!”
沈伯庸此刻直恨自己这个当爹的不是个东西,自己的女儿戴个面具就不认识了,还总想与人家改善关系,真是哪里来的脸呐,穆元湛骂得对啊!
想想这一夜的惊险,后怕得他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倏然回过神,大步向马背上跨去,揪出马来便调转了头,夏侯虎问:“侯爷你干嘛去?”
沈伯庸哭声哭气道:“找女儿认罪去,干嘛去。”
女儿?
一帮人愣了半晌才捋清其中的关系,合着那白衣小白脸是定安侯的女儿?
定安侯竟然没认出来?
这个不称职的爹,活该女儿不回家!
军中人也都听说过沈伯庸的事,此刻不免心里骂他几句。
沈伯庸的马与穆元湛的马车拉开距离,跟在其后哒哒跑着。
他一路上时而愧疚,时而又想到自己女儿竟然那么勇猛,心里自豪骄傲地快要把脸扬到天上去。
那日宫门之乱时,他倒是看到自己的女儿用着铁棍护着宫门,直以为女儿是学了些护身的招数能防个一二,那时他还死死护着,怕女儿受伤。
没想到,自己的女儿那么厉害,都能护着他这个爹了。
……
雨夹雪停下时山上的火也基本熄灭。
沈云歌把那湿透的裘皮脱下来放到一边,里边的衣袍湿得不多,拿下裘皮反而暖和一些。
她与一众将士寻迹着山上,检查着没有彻底熄灭的火源将其踩灭,郑少枫紧跟其后,一会儿问:“你冷不冷?”
一会儿又问:“你多大了?”
“你这么纤瘦怎么那么厉害?”
“你找个干净的地方歇会儿吧。”
“你戴着面具闷不闷,要不然摘下来吧?”他好想看看那张白嫩的脸是长得什么样一张俏丽的模样。
沈云歌终于被他跟到不耐烦,“踏踏”踩灭一团被厚叶子覆盖的火星,倏地转身盯住他,冷淡道:“郑千总,你总跟着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