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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伯庸像霜打了的茄子,拖动一双如挂了沙包的腿慢慢转身,随后便似想到何事眼中突然喷火。

随即他大步出了宅子外,与穆元湛都忘了道别,直奔上车,声喝车夫回府。

沈伯庸撇下穆元湛先走了。

穆元湛还站在宅内,看着被关上的莲花门。

他还想与她说几句话的,可也不知道说什么。

想要去安慰,里面却有她的未婚夫,自己有什么立场。

此刻,他感觉与她隔着千重山,想要说上几句话却那么不易。

穆元湛站着,聂伯看得出王爷对里面人的心思,老人家看他不舍离去,便出来道:“王爷且去屋里喝点热茶,兴许姑娘一会儿还会出来。”

穆元湛深吸口气,剑眉微动摇头,“不用。”

他又站了片刻,已是暮色。

在外面的高公公看着侯爷独自离开许久,已经偷偷从门外观察了好几次,自家王爷干冻着可怎么好。

硬是冒着被冷眼飞刀的风险走了进来,温声道:“王爷,天色不早了,咱回吧。”

高公公生怕看穆元湛的眼睛,说完便将眼皮垂下。谁知穆元湛却没有刀他,语气温和一声道:“走吧。”

听着穆元湛走了,同样站在院里好一会儿的沈云歌眼睫闪了闪,她终是没忍住,两行清泪缓缓垂下。

却没有发出一点啜泣声。

秦川看着沈云歌长大,知道这丫头有时候性子很孤很倔,但很少见到她流泪。

她就像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眼见这种情形,他心疼的。

秦川捋了捋沈云歌的后背,“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

沈云歌摇头,对于和沈伯庸之间的怨念她觉着自己早已没有了半分伤心,但不知自己为何会流泪。

或许是伤感自己一度想依靠的人都不能让她依靠,只能自己坚强地前行。

她冲秦川浅浅勾勾嘴角进了屋。

回到屋里从衣襟里拿出那鱼那碧玉环,缓缓将其抚在掌心扣在胸前,仿佛有最亲的母亲陪着自己。

***

沈伯庸回到侯府,周身带着一股如骤雨前的暴风,他去书房抽下挂在墙上的皮鞭,又直冲冲冲着卧房里去。

府里的朱管事看着怒火冲天的沈伯庸,心跳得快要晕厥过去,他后悔,后悔自己存了侥幸心理,后悔没完没了想贪图梁梦梅给自己的好处。

应该早点请辞离开侯府的。

怕什么携家带口不好在陌生地方落脚,这下好了,这些年偷偷瞒着侯爷做得那些事被发现了。

自己命都不一定保得住了。

梁梦梅和周嬷嬷已经在房里坐立难安地想了好久怎么应付沈伯庸。

此刻听到那震动整个侯府的脚步声,周嬷嬷先就身子一震,“呀呀,来了来了!”

梁梦梅面作镇定,“你瞎慌什么!”

话刚落,门“哗啦”一下被推开。

梁梦梅主动迎上,用她一贯的谄媚。

侯爷最吃她这一套的,当年在炎州时,自己就是用这种方法一步一步靠近了他,一步一步爬上了他的床。

“侯爷见了女儿了?可把女儿带回来了?女儿是不是对妾身还有怨念,都是妾身不懂的怎的做一个继母,无端伤了女儿的心,弄得女儿对妾身误会太多,又无端牵连了侯爷。”

梁梦梅一口一个女儿的叫着,仿佛对沈云歌这个继女多么心疼。

她边说边走近沈伯庸,抬手便扶上其胸口,身姿娇柔,语气殷切,若沈伯庸还不知其中的意思定是还要被她蛊惑。

只见沈伯庸虎目一瞪,当即一把推开了梁梦梅,手握鞭,鞭指人,怒喝:“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沈伯庸,还是那个听你一点软语温存就能失了心智,没了脑子的负心汉。”

“你扰我心智,负了爱妻已是天不可恕,你还害我与骨肉离心,十年未见一面,使我如今见到自己的女儿竟认不得,你个毒妇,到如今还不主动认错,还想蒙混作恶,我让你再谄媚!”

只听“啪”的一声鞭响,随即梁梦梅“啊”的一声刺耳尖叫。

随即“啪啪……”又是接连几声重鞭打在梁梦梅身上。

梁梦梅疼得只顾嚎叫,连狡辩的都顾不上。

一旁周嬷嬷便上蹿下跳地劝:“侯爷息怒,侯爷息怒,夫人禁不住这样打啊!”

但她根本拦不住沈伯庸,只等沈伯庸打了几鞭要问话才暂且收住手。

“当年是你主动设计将你我苟且之事告诉欣华?”

梁梦梅已经蜷缩着身子趴在八仙桌后,被周嬷嬷环抱着,听到沈伯庸这么一问自是明白了沈云歌向他说了什么。

但事不到关键一刻她是绝不会承认的,她颤声道:“这话是从何说起?”

“侯爷说妾身蛊惑侯爷,可侯爷难不成忘了,妾身是为侯爷挡过箭,差点死了的。妾身一颗真心爱慕侯爷,是能为侯爷去死的!”

“当年还是外室的妾身,听侯爷说若是带妾身回府怕夫人伤心,只能委屈妾身做一个外室,妾身怕侯爷为难,故侯爷说什么妾身都无怨无悔,又怎么会为难侯爷,去做那样的事?”

沈伯庸眼睛一眨,明显略为所动。

他到底是一个男人,再聪明的男人面对有心机的女人蛊惑时,只要没有足够的证据,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指向女人做了某一件坏事,他都会大脑失智。

更何况,他是一个武夫,更何况,这个女人与他生活将近二十年。

梁梦梅最能察言观色的,便知沈云歌不知为何,定是没有让那张婆子出现在沈伯庸面前作证。

兴许派去的人没能杀沈云歌,却是把那张婆子先一步解决了。

再或者,那张婆子在回京的路上年纪大了,又因害怕,一口气上不来死了也说不定。

她内心庆幸。

亡妻的事暂且不提,先说自己的女儿。沈伯庸又是厉目一瞪,“这些年我予安南的信,予我女儿的钱,别说不是你昧下的!”

话落,便是一鞭子。

这一鞭子,连带周嬷嬷一起打,两人“啊”地一声惨叫。

“前年安南来了信,说要为念念议亲,我分明没有收到来信,更没回过信,念念却说我回信中提及让岳母做主为她择亲,害得岳母和女儿都道是我生而不养,根本就不要女儿。你若还狡辩说不知此事,我今儿定不看玉儿的面子,定要打死你!”

“啪!”又是一鞭子。

“侯爷,侯爷是老奴,是老奴做的这一切,与夫人不相干呐!”

梁梦梅转头看周嬷嬷,眼神震惊又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