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换盏间,两人各自喝了七八盏了,白芷已经有了微微的醉意,烛光的映照下,她的脸白里透红,娇憨可爱,还在端着玉盏对云苓说着,再干一盏。
云苓看时机差不多了,便将玉盏放下,看着白芷问道:“芷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白芷看着下面的万家灯火,不甚在意的道:“你问吧。”
云苓迟疑了一下,在心里斟酌了一下问道:“你一直不肯成亲,是因为...白婶的事吗?”
白芷的身体一僵,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过身来,只是默默的看着下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云苓怕她再想不开,郁郁寡欢,于是忙说道:“如果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你说的没错,”白芷突然打断他的话,转过身来,眼神中透着坚定,“其实,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云苓哥,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听到要成亲,想到要成亲,我就不由自主的恐惧,当年,是你亲手把我从娘的肚子里剖出来的,我的生辰,是娘的忌日,所以这么多年,我从未过过生辰,爹也从来没提过生辰的事,是认识了你之后,我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思绪,其实萦绕在她心头许久了,如今第一次对云苓说,她的心情有些激荡,不敢看着云苓,她又转过去头,看着下面的辽阔天地,幽幽的道:“我常常在想,如果当年,娘不是因为怀着我,那她会不会也能躲开那场刺杀,会不会可以坚持到你师父来救你们?是我拖累了她的脚步,我活了下来,可娘却死了,我的出生,是娘以命为代价的,我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得上红烛高堂?我怕...我怕终有一天,我也会像母亲那般,落得一个惨烈的结局,我更怕,以后让你像爹一样...孤独一生...”
白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可却不由自主的发颤,云苓听得心疼不已,原来,这才是她心底真正的阻碍,她怕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场亏欠,她觉得自己不配得到幸福,更怕自己重蹈母亲的覆辙,丢下他一人,说到底,她是爱他至深的。
不知不觉间,白芷已经泪流满面,可她不敢去擦,她怕被云苓看到,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蜷缩,她面向栏杆,任由眼泪滑落。
突然,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的温度灼热的烫人,白芷低头,微不可察的吸了一下鼻子,感受到云苓站了起来,拉着她也站了起来,将她拥入了怀中。
云苓细心的将白芷脸上的泪擦掉,柔声说道:“记不记得我上次受伤,躺在床上好久,是你一直在我身边照顾我,安慰我,鼓励我,才让我很快好了起来?”
白芷在他怀里闷闷的点头,云苓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很轻,但却带着力量,“你对我而言,就如同阳光雨露一般重要,你从来就不是一棵柔弱的小草,你探查死因,寻找真相,你帮助了那么多的冤魂,也抚慰了那么多的家眷,你很强大,芷儿,白婶的死,究其根本,是因为被我和父亲母亲所拖累,如果要论亏欠,是我们全家亏欠她的,你会因此而恨我吗?或者你觉得,白婶恨我吗?”
白芷抬起头,看着云苓,说道:“我娘怎么会恨你,她想保护你...”
“所以,白婶让我将你剖出来,也是为了保护你,她不恨你,你为什么要恨自己?就像她保护了我一样,她也保护了你,那我们更应该活的坚强,活的开心,这样,才不负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保护我们,芷儿,如果白婶能够看到你如今坚强的模样,能够护住自己,也能帮到别人,她一定会很开心,我知道,你怕的不是成亲,是怕自己配不上圆满,可是在我眼里,你从不亏欠任何人,你是白婶用生命换来的光,也是我想护一辈子的光,有我在,你的结局,一定会很圆满,我们都一样,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白芷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砸在了云苓的胸前,她此刻终于明白,从得知自己是阴生子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的生命,仿佛是偷来的,纵然和云苓两情相悦,可却总是不敢奢求长久,但此时此刻,云苓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的心门,娘的牺牲,不是为了让她背负沉重的过去,而是要让她带着这份无限的母爱,好好的去活,好好的去爱一个人。
云苓的指尖拂过白芷的脸颊,他捧起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珠吻去,眼底有浓的化不开的深情,轻声问道:“现在还怕成亲吗?”
白芷看着他眼底倒映出自己的脸,慢慢绽开了笑颜,她伸手,搂住了云苓的腰,瓮声瓮气的道:“不怕了,云苓哥,让陛下赐婚吧。”
云苓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将白芷紧紧搂在怀中,一点也舍不得松手,而白芷也收紧了手臂,闭上了眼睛,心中说道,娘,你放心吧,我和云苓哥都好好的,我们一定会好好的,不让您白白的牺牲。
心事化解,两人这晚在摘星楼顶层开怀畅饮,白芷喝了个酩酊大醉,到最后直接昏睡了过去,云苓只能再一次将她背下楼,在沈岩意味深长的表情中将白芷背回了家,路上白芷不小心吐了两人一身,还不停嚷嚷着继续喝,云苓又宠溺又无奈,只能回去后叫了巧菱,大半夜的烧水帮她沐浴。
第二天早上,白芷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是懵懵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房间的,巧菱端了醒酒汤进来,笑道:“姑娘醒了,快把醒酒汤喝了,否则今天该头疼了。”
白芷乖乖的喝了醒酒汤,问道:“什么时辰了?”
巧菱接过碗,说道:“快要午时了,饭菜马上就好,姑娘稍加洗漱就可以吃饭了。”
白芷吓了一跳,“午时了?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完了,今天没去点卯。”她匆匆掀开被子下床,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嗓音,“圣旨到,白芷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