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扒车扒了六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云鲸市。
刚落地，就感觉浑身酸痛，四肢快要散架般没有力气。
后肩的伤已经痊愈，她绕动了一下肩膀，肩胛骨发出“咔哒”的摩擦脆响。
她在车站旁找到一家终端专卖店，忍痛花了一万星币，买了一款中等的移动终端。
移动终端需要植入皮下，一般植在右手手背上。
店员同情的目光落在她的金属机械手上，又快速移开。
王然向她伸出左手：“植在左手上，谢谢。”
抬手间，她发现手腕处的灰紫色痕迹没有了。
她低头拉起裤脚，脚踝的皮肤白皙细腻，上面的痕迹也消失了。
绯目的蛛丝上有毒素，她被捆绑时，毒素随着皮肤侵入，在手腕和脚踝上留下了像链条一样的痕迹。
混上列车前，毒素留下的痕迹还很明显，如今完全消失。
难道受黄金之树影响，已经把毒素都代谢掉了？
她想不明白。
最让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绯目没有杀她？
她清楚地记得，失去意识前锋利的骨刺已经抵到眉心。
当时她下意识闭上了眼，喊了一声章祁明的名字，就晕了过去......
乌云如同厚重的棉絮堆在天边，风不安地窜动，掠过树梢，发出簌簌的声响。
天空越来越黑，预告着一场雨的到来。
街头，一家花店的店员正在搬放在外面的花。
店员一手抱着一个花盆，费力起身，左手的无尽夏盆栽往下滑去。
王然伸手一抬，帮店员将花盆掂起。
“谢谢，谢谢。”
店员笑着感谢，又问：“请问要买点什么吗？”
王然跟店员进了花店，粗略扫了一眼里面各种漂亮的花朵，看得有些眼花缭乱，问：“有没有栀子花？麻烦帮我扎一束。”
店员：“有的，有的，栀子3-4月开花，持续整个春夏。稍等一下，我给你包起来。”
星际受酸雨影响、虫族污染，很多星球寸草不生。
加洛星虽是二级星球中最贫穷的，但政府每年都会留出一笔钱用于土壤改造，所以加洛星还能种植蔬菜花果，就是价格偏贵。
王然花了156星币买了一束栀子花，一共十六朵，没什么含义。
重重叠叠的花瓣如云朵柔软洁白，边缘微卷，嫩黄花蕊点缀其中，香气馥郁芬芳。
王然走出花店，零星几滴雨从天空飘落，而后密集起来，下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把栀子花花束抱在怀里，跑进雨中，朝记忆中的那个小院而去。
章祁明那天晚上说的话，她听到了。
也放在心上了。
他拜托她给他阿婆送一束栀子花。
想来，章绣奶奶很喜欢栀子花，就连年轻时候的裙子都盛放着大朵大朵的栀子花。
那时候，一定有人给她栽了满院的“永恒的爱与约定”之花。
院子的大门紧锁，王然轻车熟路开锁。
雨越来越大，一切的轮廓在雨幕中渐渐模糊。
感知到一道熟悉的精神力。
王然肩线骤然紧绷，快速向身后转去，怀中栀子花随着动作甩动，抖落一片花瓣。
纯白的花瓣飘落来人脚下，他顿了一下脚步，抬脚跨过。
那人左袖向后一扬，右手将伞抬高，露出一张柔美的脸，冰蓝的眼眸有着与气质不符的锐利、寒冷。
王然的右手微微颤抖，被她紧捏成拳，才“安定”下来。
她掀起眉眼，雨水顺着眉骨滑至羽睫，向下滴落：“真是巧啊，苏学长。”
苏云池：“不巧，我在等你。”
王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痞气：“别说得这么暧昧，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呢。”
旋即，嘴角压下，王然一个字一个字从唇齿间挤出，冷声道：“不过确实有点仇。”
她抬起右手，拳张开成掌，向上挥起，下落的雨珠被掌风吹开，溅出雨花：“也就天空那么大点。”
巷子里，两个撑伞的人现身于苏云池身后，警惕地看着她。
也是老熟人了，陆舟和秦可。
王然下颌线绷起，后槽牙碾着颊内的软肉，让自己冷静下来。
有些事情，她还没办法做到.......
暂时没办法......
倾盆大雨顺着发梢滑下，将紧绷的双肩压塌。
王然微微仰起脸，任由雨水冲刷她的脸庞，五官舒展，故作轻松朝苏云池笑笑：“苏长官想知道什么，我都配合。”
苏云池的视线从她的右手移到她怀里的花上，直接道：“你跟章祁明很要好？”
“很要好。”王然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轻轻拂去花瓣上的雨珠：“章绣奶奶对我也好，她又不是寄生体，我来祭奠她没犯法吧？”
苏云池忽略王然夹棒带刺的话，继续问：“4月5日晚到4月6日凌晨，你在哪里？这几天你又去了哪里？”
“去外面找材料啊。”
王然的语气十分自然。
她的视线越过苏云池，往他身后两人看去：“他们不是问过陈玖？陈玖给我打视频的时候，他们也见到了。”
换了新的移动终端之后，她就看到了陈玖发给她的消息。
陈玖说，陆舟跟秦可已经事先审问过她。还把她怎么回答的都告诉了她，早就串好了供。
苏云池余光往后瞥。
秦可和陆舟向他点了点头。
苏云池心中的怀疑并没有因此打消，向前一步问道：“你的材料呢？”
王然左手持花，右手向外摊开：“当然是没有找到咯~”
王然：“怎么？你不信？”
苏云池：“不信。”
王然：“你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苏云池走近王然，手中的伞滑落，大雨瞬间打湿他的外套，衣料紧贴于身，勾勒出瘦削的轮廓和残缺的左手。
他缓缓朝王然抬起右手。
王然轻嗤一声：“又来灵魂入侵那一套？”
她闭着眼睛，加重后槽牙的咬合力，用疼痛镇压灵魂深处的震颤，强迫自己站在原地。
苏云池冰凉的手指触上她的额头，而她的舌尖缓慢舔过被牙齿蹂躏出的凹痕，尝到铁锈味。
苏云池的灵魂如同一柄冰锥缓慢推入她的脑内，妄图撕开她的灵魂，夺取她的意识，翻检她的记忆。
王然的灵魂深处升起一团金色的光芒。
待苏云池看清楚那是什么之后，心神大乱，尝试往外抽离自己的灵魂。
可那团光芒化作一只巨手攥住了他的意识，而后轰然炸开。
无数记忆碎片被冲击波掀起，化作锋利的光刃，绞杀他的灵魂！
意识丝线断裂，苏云池精神力受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如断翼的机甲，一个不稳向前倒去。
陆舟快步上前扶住了苏云池。
秦可警惕地看向王然，作出防御：“你对我们长官做了什么？”
“忘了告诉你们了，我现在的精神力趋近双S——”
雨中，王然睁开双眼，眸中亮起熔金般的光芒。
“S级以下的精神类超技能，对我无效。”
她扬起嘴角，笑得灿烂：“还会被我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