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俢筠的身影彻底没入黑暗,郁江离拿起手机正要报警,忽然听到了秋玉芷的声音。
她向警察详细描述了眼前的情况以及地理位置,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
刚才树林里面还传出阵阵惨叫,现在安静地出奇,只偶尔听到一声女人的痛呼。
莫非真是秋玉芷出了什么事?
她在树林旁边焦急地踱步,忽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修筠?”
黑暗中,郁江离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她下意识以为是沈修筠。
那人突然加快了脚步,待看清那人的脸,郁江离拔腿就跑,却已经来不及了。没几步,就被男人抓住,反手扣着推到了树林里面。
局势瞬间扭转,沈修筠已经没有和对方僵持的底气了。
“哥儿们,这女人是你的吧?”抓着郁江离的男人说,“我不瞒你,那婊子绿了我,拿我的钱去养小白脸,这笔账我肯定要从她身上讨回来。但是你的女人,我没兴趣,你可以带她走。”
男人说着,另一只手也抓住郁江离的头发,将她的头使劲往下按。郁江离挣扎抵抗,男人在她小腿踢了一脚。
“我走,你不要伤害她。”沈修筠急忙摆手,投降认输。
男人冷笑一声,等沈修筠一步步挪到小路上,把郁江离猛地一推,推到了他身边。
哗啦一声,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郁江离踉跄地站起来,回头去捡。
就在这时,树林外响起了“嘀呜—嘀呜—”的声音。
男人突然冲过来,“妈的!敢报警!”
眼看男人的脚就要踢在郁江离的脸上,沈修筠一把将她抓了回来。
方才被他撂倒的那些人一下子都从地上窜了起来,四散逃去,秋玉芷瘫坐在池塘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警察入场,一番猫抓老鼠,最后抓了三个人。
尘埃落定之后,郁江离赶忙打开手机,去找掉落的车钥匙。
车钥匙不知被多少只鞋底碾压过,沾了一层厚厚的土,擦干净之后,仍能摸到许多粗糙的痕迹。
那块蓝宝石也松了,仿佛随时有可能掉落。
郁江离用力摁了摁,企图把宝石摁结实,但终是徒劳,索性塞进了斜挎的小帆布包里。
到了警局,郁江离才一点点拼凑出真相。
原来秋玉芷和这几个人的老大是相好,老大给秋玉芷送衣服送花,两人如胶似漆。可就在刚刚,老大准备来找秋玉芷,却看到她和一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在路边的树影里接吻。
但这老大并没有对男人下狠手,反倒是问清楚原因之后,把怒气都发在了秋玉芷身上。
而这时,正好她和沈修筠路过。
她和沈修筠只把自己见到的告诉警察,就没什么事了。尤其,沈修筠也是警察,一亮警官证,大家立刻熟络起来,连带郁江离也拿到了一杯热咖啡。
但按照流程,她是报案人,又被嫌犯劫持,她必须出示身份证明。
她拉开帆布包的拉链,很快在内侧的小口袋里摸到自己的身份证。
然而,即将把手伸出来时,忽然意识到,沈修筠就坐在自己旁边。他正看着她。
“我……没带身份证……”
这一切太过仓促,她还不知道怎样向沈修筠解释,自己就是那个耽误了他许多年的玉莳禾。
沈修筠见她为难,帮她说了几句话,并把自己的身份信息全部展示给他们看,并解释说:“我朋友前段时间遇到危险,身份证弄丢了,目前还没办好。”
警察没再多说什么,看了看郁江离的驾照,这事就算过去了。
郁江离不介意秋玉芷不掏房租,但她介意秋玉芷招惹的人太多,远远超过了她解决问题的能力。今天要不是有沈修筠在,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她累了,准备换个城市了。
在离开之前,她单独约了沈修筠。
两人坐在咖啡厅外面的遮阳伞下,桌上放着两杯温热的咖啡,服务员送来两份甜点,关上了门。门外被花丛围起的小片空地上,只有他们两人。
“我准备离开这里了。今天早上递交了辞职申请,反正还没转正,想走也简单。”郁江离说。
“为什么突然要走?你要去哪里?”
“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离开怀明,沈警官,我想我们不适合再见面了。我的身上或许背着官司,你总和我见面,会受影响的。而我,习惯了居无定所的生活。在一个地方扎根,我不习惯。”
“你身上没有官司,你外公请了律师,也主动给了赵家一大笔钱,这件事彻底结束了。你和赵金福自始至终没有领证,细算起来,他身上才是背着官司。”
“不会的。”郁江离抿了一口咖啡,嘴里微微发苦,“他若是被起诉,我妈也逃不了。我的外公和外婆,不会让这件事发生的。”
沈修筠还想再说什么,喉咙却像哑了一样。
郁江离用车钥匙挂件戳伤了赵金福的眼睛,郁芳和江庆中第一时间把赵金福送到医院,并报了警。
录口供时,郁芳还在埋怨郁江离,说她不配当妻子,也不配当母亲。
眼看种种线索都指向郁江离,郁怀民带着三名律师走进了警局。
没有领证,在法律上就不是夫妻关系,因此,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定性为强奸。但涉案人员复杂,郁怀民又不想追究,这件事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时,沈修筠参与了整件案子的全过程,他十分清楚每个人的动机,尤其是郁怀民。郁怀民维护女儿,所以压下了这件事。
但没有人考虑过,郁江离是怎样想的。
甚至包括警局的同事,也无奈感慨,能怎样呢,那个人是自己亲妈。
能怎样呢?所以郁江离只能一次次逃离,一次次流浪,直到真正从那件事中逃出来。
他想留她,却无从开口,想劝她,但说出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可能成为再次将她推进那片深渊的黑手。
郁江离笑了笑,继续说:“想去西北看看。曾经有个南方人告诉我,他见过一次北方的田野,心情特别舒畅。我想,西北应该更辽阔吧!”
“就,一定要走吗?”沈修筠抬头,目光兀自带了分量。
郁江离坐在对面,遮阳伞的阴影将她笼罩,但灿烂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她的椅背铺上一层金光。
沈修筠还有句话,不知该怎么开口。他没有理由让她留在这个伤心地,但自己也无法和她一起远走高飞。
他正斟酌,郁江离又开口,声音里掺杂着阳光般的笑: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沈修筠,我们都应该向前看,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应该让它真正过去。许多事情,一旦看开了,真的挺无关经要的。我现在就只在乎我和小黄要吃什么,喝什么,去哪里玩,其他的都不重要。你的人生比我顺遂多了,你更应该勇往直前。”
“要不,你去怀明吧!我在市中心有套房子,200平,全款……”
沈修筠不自信地说,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郁江离的脸色,在风光傲的女主人面前,他这点东西,属实上不了台面。
“郁江离,欲将离。我从生下来第三天,就开始搬家了。直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留住我,我早晚是要离开的。”
沈修筠猜想,郁江离一定是明白他的意思的,但她云淡风轻,一场尴尬轻而易举就化解了,还委婉地拒绝了他。
她像天上的月亮,追不上握不住。
沈修筠瞬间释怀了,虽然心底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