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北岸的官道上,玄色车驾碾过新铺的驰道,车轮与路面摩擦发出规律的轱辘声,惊起道旁柳树上的宿鸟。车驾之内,嬴祁掀开帷帐一角,望着渐次熟悉的村落轮廓,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距他以“李祁”之名在此生活的岁月,已过去数十载,大秦在父王嬴政手中一统六合,而他自己,也从那个懵懂少年,成为了名震天下的皇太子。
“祁儿,前面就是李家村了。”身旁的嬴政放下手中的竹简,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他身着常服,卸下了始皇帝的龙袍,眉宇间却依旧透着九五之尊的威严,只是看向嬴祁时,多了几分寻常父亲的温情。
此次归乡,嬴政只带了少数亲卫,对外宣称是太子省亲。黑冰台的密探早已肃清了沿途隐患,但嬴祁能感觉到,父王看似平静的神色下,藏着某种深沉的考量。自骊山行宫昭告天下立他为二世皇帝后,朝野内外暗流涌动,而李家村这个看似普通的村落,似乎藏着解开诸多谜团的钥匙。
车驾停在村口那棵需三人合抱的老槐树下。村口聚着一些村民,见到车驾,先是好奇,待看清车驾上的秦氏徽记,纷纷露出敬畏之色,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是……是太子殿下!”有眼尖的老人认出了车驾旁护卫的甲胄,声音发颤。
嬴祁下车,目光扫过熟悉的泥墙草屋,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泥土与炊烟气息。时光仿佛在此刻倒流,他似乎又看到了“娘”冬儿在井边浣衣的身影,听到了村正老汉吆喝着孩子们回家吃饭的声音。
“祁儿?”嬴政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嬴祁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对迎上来的村民拱手:“乡亲们,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让人不自觉信服的力量。
人群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出来。他是李家村的村正,也是当年收留冬儿和“李祁”的人。老人抬起浑浊的眼睛,望着眼前英武逼人的皇太子,又看了看身旁气度雍容的始皇帝,嘴唇哆嗦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村正爷爷。”嬴祁上前一步,扶住老人微微颤抖的手臂,“我是祁儿。”
村正浑浊的眼中忽然涌出泪水,他紧紧抓住嬴祁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祁儿……你终于回来了……长大了,出息了……”他的目光转向嬴政,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神色,“陛下……您也来了。”
嬴政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村正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又有几分久别重逢的感慨:“老丈,别来无恙。”
村正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挺直了佝偻的背脊:“陛下,太子殿下,村里简陋,请随老身来。”他转身时,苍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异乎寻常的坚定,“有些事,藏了二十多年,是时候说了。”
嬴祁与嬴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他们此次前来,本就为探寻冬儿的线索,而村正这句话,显然印证了他们的猜测——李家村,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二、祠堂烛影,往事如烟】
李家村的祠堂位于村落最高处,青瓦土墙,略显破败,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祠堂内供奉着李氏先祖的牌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烛味。村正点燃两盏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显得格外诡异。
“陛下,太子殿下,请上座。”村正搬来两张木凳,语气恭敬。
嬴政并未推辞,携嬴祁坐下。他目光扫过祠堂,最终落在供桌旁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上,眼神微凝。
村正跪在蒲团上,对着先祖牌位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过身,苍老的脸上满是泪痕与决绝:“陛下,老身并非姓李,也不是这李家村的土着。”
嬴祁心中一震,嬴政则不动声色,似乎早已有所预料。
“老身本名墨山,”村正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是墨家的遗民。”
“墨家?”嬴祁失声惊呼。墨家在六国时期与儒家并称显学,以“兼爱”“非攻”为宗旨,更擅长机关术与守城之法,但在大秦一统后,墨家逐渐式微,转为地下活动,没想到这不起眼的村正,竟是墨家中人!
嬴政手指轻叩木凳,沉声道:“当年墨家巨子孟胜,率一百八十三子弟为阳城君守城,尽皆战死。墨家自此分崩离析,你为何会在此处?”
墨山苦笑一声:“陛下果然知晓。孟胜巨子殉城后,墨家分裂为‘相里氏之墨’‘相夫氏之墨’‘邓陵氏之墨’,老身属于相夫氏一脉,奉巨子之命,隐匿于世,守护一个秘密。”
“秘密?”嬴祁追问,“与我娘有关?”
墨山看向嬴祁,眼神充满了怜悯与敬重:“太子殿下,你的母亲……冬儿姑娘,并非寻常村女。”
他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遥远的过去,油灯的光芒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那是二十多年前,始皇帝尚未亲政,吕不韦权倾朝野,秦国宫闱暗流汹涌。冬儿姑娘带着一身重伤,闯入了我们墨家设在关中的一处隐秘据点。”
“她当时只有十六七岁,却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就是太子殿下你。她身上的伤势极重,像是中了某种阴毒的蛊术,却强撑着一口气,只求我们墨家庇护,并留下一句话:‘若有朝一日,政哥哥君临天下,便让祁儿认祖归宗,不必寻我。’”
嬴祁的心猛地一揪,“政哥哥”,这是多么亲昵的称呼。他看向父王,只见嬴政紧握着拳头,指节泛白,眼中是化不开的沉痛与悔恨。
“你们墨家为何会收留她?”嬴政的声音有些沙哑。
墨山叹了口气:“因为冬儿姑娘的身份。她是……武安君白起的外孙女。”
“什么?!”嬴祁霍然起身,震惊地看着墨山。武安君白起,秦国百年不遇的战神,却在秦昭襄王时期被赐死杜邮,其家族也被流放,没想到他竟有外孙女活在世上!
嬴政也是神色剧变,喃喃道:“难怪……难怪她懂那么多兵略……”
“武安君当年虽死,但仍有旧部暗中追随,”墨山继续说道,“冬儿姑娘的母亲,是武安君最疼爱的小女儿,嫁给了一位墨家巨子。后来秦国内乱,武安君旧部与墨家联手,欲保冬儿母女周全,却遭吕不韦麾下势力追杀,最终只剩冬儿姑娘一人,带着尚在襁褓的太子殿下,逃亡至此。”
【三、血玉之谜,生死成谜】
祠堂内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嬴祁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母亲的身份竟然如此显赫,既是武安君之后,又是墨家巨子之女,难怪她虽身处乡野,却总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那她为何会来到李家村?又为何……为何对外宣称是我的生母?”嬴祁的声音带着颤抖,他想起了冬儿温柔的笑容,想起了她灯下为自己缝补衣物的场景,那些记忆如此真实,却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墨山看向嬴政,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敬意:“因为冬儿姑娘与陛下的渊源。她曾在邯郸为质时救过陛下,那时陛下尚未归秦,化名‘赵政’,与冬儿姑娘有过一段……情谊。”
嬴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恢复了帝王的平静,只是那深处的痛楚却无法掩饰:“不错,邯郸城内,若非冬儿,我早已死于赵人之手。后来我归秦,历经艰险亲政,派人去寻她,却杳无音讯,直到多年后,才在这李家村见到她和祁儿……”
他没有说的是,当年他见到冬儿时,她已病重垂危,却坚持不让他动用秦国资源为她医治,只愿在这乡野之地,陪儿子度过最后的时光。他尊重了她的意愿,却也成了心中永远的痛。
“冬儿姑娘知道陛下的身份,”墨山接过话头,“她不愿因自己的身份给陛下添麻烦,更不愿让太子殿下卷入武安君旧部与墨家的纷争。于是她请求我们墨家,为她和太子殿下伪造身份,隐居于此。她知道陛下心中有她,总有一天会找到这里,所以才留下那番话。”
嬴祁终于明白,为何母亲总是在深夜望着咸阳的方向出神,为何她会教自己那些超越时代的知识,为何她明明体弱,却总能在自己遇到危险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可是,”嬴祁想起了陵墓的异常,“我娘的陵墓……”
墨山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太子殿下果然细心。当年冬儿姑娘‘病逝’,是她与老身等人演的一场戏。她中的蛊毒极为霸道,寻常医术无解,唯有墨家秘传的‘龟息术’能暂时压制,但需要进入一处灵气充裕的秘境长期休养。”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通体赤红的玉佩,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正是嬴祁在陵墓中发现的那块!
“这是武安君留下的‘血玉’,”墨山将玉佩递给嬴祁,“此玉能感应持有者的生死。当年冬儿姑娘‘下葬’时,老身曾以秘法催动血玉,发现她的生命气息并未断绝,而是变得极为微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
嬴政猛地站起,抓住墨山的手臂:“你是说,冬儿她……还活着?”
“老身不敢确定,”墨山摇头,“血玉的感应时断时续,只知道她所在之处灵气浓郁,远超凡世。而这李家村,正是当年墨家为她 chosen 的‘锚点’,因为这里地处渭水龙脉之上,地脉灵气交汇,或许能助她压制蛊毒。”
嬴祁握着温热的血玉,只觉得一股微弱的气息从玉中传来,仿佛母亲的心跳,清晰而坚定。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这么说,我娘有可能还活着?她在哪里?!”
墨山指向祠堂后方的一座小山:“当年冬儿姑娘进入秘境前,曾言若血玉有应,便去‘落仙峰’寻她。只是那落仙峰在何处,是何模样,她并未明说,只留下一句‘有缘自会相见’。”
【四、帝王之诺,剑指苍穹】
落仙峰?嬴祁默念着这个名字,心中翻起惊涛骇浪。难道这就是父王所说的“大秦最大的秘密”?除了黑冰台、除了武道传承,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处秘境,以及母亲尚在人间的希望!
嬴政看着血玉,又看看嬴祁激动的脸庞,眼中闪过决断之色。他当年以为冬儿已死,心中虽痛,却也只能将这份感情深埋心底。如今得知她可能还活着,那份压抑了二十多年的情愫瞬间爆发,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化为了一个丈夫的急切。
“墨山,”嬴政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你既是墨家遗民,又为朕守护冬儿和祁儿多年,朕封你为‘奉常’,掌管秦国祭祀与密档,即日起,调动黑冰台所有资源,给朕查!查清楚这落仙峰究竟在何处,查清楚当年是谁对冬儿下的蛊!”
墨山连忙叩首:“老身不敢受此厚禄!只求陛下能救回冬儿姑娘,墨家上下,愿为大秦效犬马之劳!”
“起来吧,”嬴政扶起他,“祁儿是朕的太子,冬儿是朕……朕的故人,救她是朕的责任,也是祁儿的心愿。”他看向嬴祁,“祁儿,你意下如何?”
嬴祁握紧血玉,感受着那微弱却顽强的气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父王,无论落仙峰在何处,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险,儿臣都要去!一定要把娘接回来!”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父王庇护的太子,而是一个决心找回母亲的儿子。武道宗师的修为在体内奔涌,皇道龙气在血脉中沸腾,他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土地、与这个国家的联系从未如此紧密。
“好!”嬴政大声道,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不愧是朕的儿子!传令下去,命蒙恬率黄金火骑兵进驻函谷关,命王翦整备关中锐士,命郑国渠丞加速开凿灵渠!大秦的铁蹄,不仅要踏平六国余孽,还要踏遍这九州方圆,哪怕是九天之上,九地之下,只要有冬儿的线索,朕也要把她找回来!”
帝王的声音在祠堂中回荡,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墨山看着眼前这对父子,一个是开创帝制的始皇帝,一个是未来大秦的希望,心中感慨万千。墨家蛰伏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或许,武安君的遗愿,墨家的理想,真的能在这位年轻的太子手中实现。
“陛下,太子殿下,”墨山恭敬地说道,“落仙峰之事,老身已知一二。当年冬儿姑娘曾留下一幅残图,或许能指引方向。”他从木箱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帛书,上面用墨线勾勒着一些奇山异水,其中一座山峰被朱砂圈出,形状奇特,宛如仙子垂落的衣袖。
嬴祁接过帛书,仔细端详,忽然觉得那山峰的轮廓有些眼熟,似乎在何处见过。他运转武道天眼,试图从帛书中看出玄机,却发现上面被施加了某种禁制,只有特定的力量才能开启。
“这需要墨家的‘非攻’之力才能破解,”墨山解释道,“老身修为浅薄,只能看出落仙峰位于大秦极北之地,靠近匈奴疆域,但具体位置,还需太子殿下亲自探寻。”
嬴政看着帛书,沉声道:“极北之地吗?正好,朕也想会会那些草原上的蛮子了。祁儿,准备一下,我们先回咸阳,整顿兵马,待你武道再进一步,便亲自率军北上!”
“是,父王!”嬴祁拱手领命,心中已是热血沸腾。寻找母亲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但他有信心,有能力,踏平一切阻碍!
祠堂外,夜色渐深,星光点点。嬴祁抬头望向天际,仿佛看到了母亲温柔的笑容。他握紧手中的血玉,暗暗发誓:娘,等着我,孩儿这就来接你回家!
一场席卷大秦,甚至可能波及诸天万界的寻亲之旅,就此拉开了序幕。而李家村的秘密,不过是这宏大画卷的第一笔。当嬴祁真正踏上寻找落仙峰的道路时,他才会发现,母亲的身份,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惊人,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也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