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看便是温柔敦厚、有福气的人……有她在爹娘身边……女儿就放心了。即便……即便女儿将来福薄,不能长久侍奉双亲……有姐姐在,爹娘晚年也有了依靠和寄托……女儿……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金夫人听着女儿这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话语,看着她安抚自己的笑容,心更是痛得缩成一团。
她那个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居然也能说出如此贴心的话,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只是这代价,未免也太过悲痛!
可玉环也没有说错,不幸中的万幸,她失去了一个女儿十几年,如今终于找了回来。
另一个女儿虽身体受损,但性命总算保住了。
这个原本支离破碎的家,怎么就一瞬间圆满了呢?
........
因为周玉环的虚弱,一阵兵荒马乱后,众人都移步到了客房。
周玉环躺在床上,大夫在为她放血。
金夫人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一会儿在周玉环身上,一会儿又在蒋莲身上。
这一切都好似在做梦,她不敢置信,她拉过蒋莲的手,仔细打量了她。
和玉环一样的脸,自是不凡的,气质也很是温婉,要说区别,可能就是这双手吧。
即使在程家受了苦,周玉环的手也只是拇指和食指有些薄茧,而蒋莲的手,关节粗大,掌心的厚茧虽然这些日子褪去了些,可到底常年干活,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
一看,就是一双干惯了粗活的手。
周玉环放了毒血,又吃了大夫给的药丸,精神好上了许多。
她看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蒋莲,不由得感叹。
“原来,这世间之事冥冥之中竟真的自有安排,我的簪子兜兜转转,竟被姐姐买去了。”
蒋莲一听这话,忙从头上取下簪子,想还给周玉环。
“当时我也是一眼就看到了这簪子,原来这是,是你的东西,”那句妹妹她有些叫不出口,“今日便物归原主吧。”
她直接将簪子给周玉环插在发髻上,“我是说簪子上为何会有个环字,原来你叫玉环。”
血脉的天性让她想要跟这个同胞妹妹多说些话,可两人却又似乎无话可说,原本应该亲密无间的姐妹竟弥漫着些微尴尬。
“郡君,您对我家的恩德,我们全家都没齿难忘。”金夫人握住叶雯的手,感激道:“我已经让人去衙门通知老爷,应该快到了。”
“娘!你、你告诉爹了?”
周玉环猛地抬起头,脸上的苍白瞬间被焦急取代,“爹要是知道我弄成这样,肯定会狠狠训斥我的!娘,你怎么不等等,容我先缓缓再说与爹听呀!”
她语气急促,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和埋怨。
重新回到亲近的人身边,周玉环骨子里遇事先想逃避责罚的性子又冒了头。
金夫人看着小女儿这熟悉的神态,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叹了口气:“我的儿,你闹出这么大动静,人都躺下了,这事岂能瞒得住你爹?总要让他知道的。”
周玉环一听,嘴角立刻撇了下去,怏怏不乐地扭过头,小声嘟囔:“那……那也不能这么急嘛……爹肯定又要说我不成体统了……”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那娇惯出来的小姐脾气暴露无遗。
叶雯摇摇头,这周玉环,苦难是经历了,但这十几年娇养出的性子,还真不是一时半刻能扭转的。
金夫人安慰了她几句,又转过头问叶雯:
“不知道捡到莲儿的人家是什么人家?我定要让老爷好好感谢一下这家人,无论如何,他们将莲儿养大了,还嫁到了郡君家里,简直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叶雯听完,额角不禁滑下三根黑线。
金夫人未免也太过乐观,蒋家哪里是什么好人家?
要不是他们把蒋莲抱走,没准她早就在破庙把孩子抱回去了,根本不用骨肉分离这么多年。
蒋家嫁蒋莲来温家,也只是不想再养她而已,记忆里刚来温家的蒋莲饿的那叫一个面黄肌瘦.......
要不是自己穿越过来,这姑娘怕是早就被温家那个烂摊子给磋磨死了。
就蒋家这般作派,说是把蒋莲往火坑里推都不为过。
金夫人还想着答谢?不找他们算账就该烧高香了。
“实不相瞒,莲娘的养父母对她并不好,莲娘早些年过的很苦,现在找到了亲生爹娘,也能了却一桩心愿了。”
她前些日子还在愁怎么才能找到蒋莲的亲生爹娘,没想到今日就误打误撞碰上了。
她看着不知所措的蒋莲,伸手朝她挥了挥,“莲娘,过来。”
尴尬的蒋莲如释重负,逃也似的往叶雯这边跑来。
金夫人一听这话,眉头狠狠皱起:“对莲儿不好?郡君可否细讲?”
蒋莲找到亲生父母的消息总有一天会传到蒋家人的耳朵里,为了防止他们扯大旗来忽悠金夫人讨要好处,叶雯决定先将蒋莲以前的遭遇给她讲一遍。
“夫人有所不知,莲娘在蒋家,过的怕是比丫鬟还不如。”
“在蒋家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前,莲娘虽然挨着打骂,倒也能过的去,自从蒋家生了亲生儿子后,蒋家人便彻底不顾她可。
家中粗活重活都是她一人包揽,动辄打骂不给饭吃也是常事。她来我们家那会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面色蜡黄,风一吹就能倒似的,那时候我们家情况也很复杂, 莲娘吃了很多苦……”
她细细说着蒋莲如何被苛待,如何草草嫁人,前半生的事如何坎坷......
金夫人听着,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方才止住的悲痛再次决堤。
她猛地转身,一把将不知所措的蒋莲紧紧搂进怀里,声音泣不成声:“我的儿啊!我苦命的莲儿啊!”
她哭得不能自已,想到同样是自己的骨血,周玉环在金家被千娇万宠,要星星不给月亮,养得虽活泼却也骄纵任性;
而她的莲儿,竟在同一个时候,在那样的人家里挨饿受冻,被当作牲口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