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
吟诗声还在继续,随云而行,响彻战场。
“装神弄鬼,”云化面色狰狞,“老子就不信,还弄不死个你!”
他一直以同阶无敌自诩,现如今全力出手,竟然没能将个初期的小修士炼化,这让心高气傲的云化如何绷得住。
又往口中塞了几颗丹药,神府再度充盈,他的气机也回归顶峰。
“云荡海,给我生!”
只见他指尖一点,原本还是层层荡漾而出的神芒血色大盛,向外传出的波纹更如怒海狂涛。
惊涛拍岸,在场中掀起阵阵波澜。
一时间,桥上桥下皆是江海,让人难分何处是岸。
“不够不够!根本不够!”
但这等盛况依旧没能让云化满意,只见他手势连变之际,一道精血随之打出,融入那怪诞的血海中。
“给我——起!”
随着他一声怒喝,血海如同涨水一般,竟是层层叠加,向着高处的阴云逼去。
轰隆隆——
阴云与血海相融合的瞬间,平地蓦然响起闷雷声。原本还是偶尔出现的血红神雷,竟是在阴云中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远远望去,宛若天地间蓦然生成了一方雷池,彻底阻塞了桥头。
“咳咳咳——”
云化大口咳血,面如金箔,耳畔的垂发霎时间失去生机、干枯虚白。
但他却浑不在意,眸中是疯狂与喜意交加:
“我用出来了!我用出来了!牧云吞海,云荡海的极意!”
也怪不得他狂喜。
《牧云诀》原版招式复杂,晦涩难懂。
为了方便传承,当年传习此门功法的云氏老祖精编细改,生生抄录出一份简版,作为迈向原版的台阶。
但说来惭愧,传到云化这一辈,云族中竟然已经无人能体悟《牧云诀》原版真意。
只能在简版的功法上原地打转,无法重现《牧云诀》的真正威力。
就连云化多年尝试,都始终摸不到原版的窍门,这让自傲的他相当难以接受。
而此时,他在机缘巧合之下用出牧云吞海,这意味着《牧云诀》原版的门槛终于被他跨过。
只要回去后仔细复盘本战的结果,体悟其中精髓,以《牧云诀》的战力,假以时日,他与游蛟比肩也就不再是空谈。
如此结果,叫他如何不惊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化仰天长笑,“江小子,你何其有幸,能成为一段传奇崛起的见证人。
“能死在牧云吞海之下,更是你修八辈子才勉强修来的福气。
“放心,作为传奇本人,我会给我的垫脚石一个痛快的。
“就此受死吧!”
只见云化攥着神芒的手向上一指,漫天的云海当即如同沸腾一般,层层上冒。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云层中,血红的神雷一道接着一道落下,不再停歇,将整一大块阴云染成血色,看着相当瘆人。
战场中央的云化眉目含笑,只等尘埃落定——
牧云吞海中处处神雷,根本没有供人落脚的地方。就算对方再滑溜,这次也是必死无疑。
心情大好之际,云化甚至已经不再关注战斗本身,专注幻想自己将来的风光无限。
他甚至想象到自己击败游蛟,引得族妹投怀送抱的场景。
云品茗青睐强者,在族妹身上花大心思的云化又如何不知?
“呵呵…品茗啊品茗……这我不迷死你?”云化得意地笑。
“…花醉…千客……”但隆隆的雷声中,一道声音若隐若现,打断了云化的幻想。
“什么??!”云化大惊。
他不可思议地向云端张望。
这可是云荡海的极意!
历史上从未有同阶修士从牧云观海中走出。
从来没有!
对方明明就是个观火境初期的小修士,怎么可能还活着——更别提发出声响。
是他听错了?
云化只能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惜他没听错。
“一剑霜寒——十四州。”
随着一声轻语,剑光乍破,层层笼罩的阴云从中间轰然裂开——
是一道竖劈的剑气。
驱散阴霾,澄清玉宇。
若是仔细看去,会发现被劈开的云层切口断的相当平整,上面有几层不合时令的冰霜。
冰霜之畔,有些许浑黄之气游走,阻住了雷电的传播。
剑气不止,散着丝丝点点的寒芒,继续向云化袭来。
“定海珠!”云化忙喊。
剑气实在太快,他已经来不及退避,只能寄希望于这份法宝。
叮——嚓——
可惜剑光实在太快、太霸道,云化脖上的定海珠只来得及亮上一亮,便已经轰然碎裂,根本拦不住剑光的脚步。
“这不可能!”云化只来得及留下这么一句话,头颅便蓦然飞起,与身体分离。
一剑枭首。
他的眸光黯淡下去,大睁的双眼却述说着他的不甘——
只要再让他修行些时日……只要再让他修行些时日!
可惜没有“只要”,有的只是云端凌空而立的儒衫少年。
浑黄的浩然气在他身上游走,但却已经弱得几不可闻——显然,正是它在层云笼罩中帮助李闲挡住血雷的肆虐。
即便如此,李闲身上还是被劈得处处是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他灰头土脸,流淌的鲜血已经被电击碳化,满面焦黑,看着相当腌臜。
昨天才自行修补好的藏青长衫,更是处处破洞,这些日子都再也穿不得。
在他脚下,厚厚的冰霜凝结在云层之上,成为他的落脚之处。
李闲手握一截绿竹,眼神冷酷。
绿竹上犹有部分寒霜凝结,赫然正是刚才那道剑气的载体。
他俯视场上分离的尸首,冷声道:“视人命为草芥时,你可曾想过今日?”
云化不应。
毕竟已经是个死人,也的确没有应声的资本。
若是他还活着,恐怕依旧会对李闲的言论嗤之以鼻——只是会看在李闲实力的份上有所收敛罢了。
“结束了。”李闲长出一口气,扭头向滔河下游远眺:“了了,替你报仇了。”
云化身死,遮蔽方圆五里的云气没了灵力依托,在缓缓散去。
滔河浩浩荡荡,曾载着一个多有几分迷糊的小女孩,远赴山海。
……
长枪刺入云化的尸身,不多时,尸体便散作点点神韵,融入去尤无华的枪身中——就连喷洒的鲜血都不曾幸免。
去尤“吃人”的特性,在毁尸灭迹这一块实在是太过好用,让李闲都有些汗颜。
但他此时也顾不得管这些,一门心思想着早些远离此地——
枯藤桥毕竟是出村的交通要道,同云化斗法如此之久没人注意已经是谢天谢地。
再久留下去,保不齐会被云氏族人发现端倪。
只是那个女修......会不会透露自己的信息?
李闲回忆起没入莽林中的云品茗,依稀记得她要去矿脉挖矿,取什么……碎石?
没事。
云化明显也是要往莽林去的,中间遇到各种妖兽都有可能。只要把现场处理的干净些,对方应该也抓不住自己的把柄。
想到这,李闲松了一口气。
将云化的遗物暂且收入囊星,向着莽林徐徐而去——
在把这些东西丢入莽林妖兽的领地之前,他是无法安心回居所的。
枯藤桥上复归寂静,桥下滔河照常流淌,刚才的一切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
高处的椿灵倒是这精彩一战的见证人,只是它依旧不语。似是三万年风雨看过,它并没有觉着这有什么稀奇。
它高高矗立,像是在等待什么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