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事情总爱阴差阳错地撞在一起，让人不得不做出选择，抓住一个，就注定失去另一个。
小草从屏幕上收回视线，将心头那份难以言说的情绪用力压了下去，转而望向床上躺着的齐芸。
就连王上都无法再维持师傅体内的术式稳定，即便再请医疗院的医师出手，恐怕也无济于事。
吸血鬼界域这边已然束手无策，她还能找谁？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师傅活下去？
念头飞转之间，一个名字浮上心头——秦礼怀。木系当代最强的契灵师，更拥有与生俱来的医药天赋。
也许秦爷爷会有办法救师傅。
小草倏然起身：“师公，我去一趟人类界域。”
师傅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一刻也不能再耽搁。
黎尔只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图。
齐芸的生命正一点点走向尽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体内那些曾经充满生机的器官正逐一衰竭，整个身体如同秋叶般凋零。
可他无法接受契侣濒死的命运，不甘心就这样放手。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哪怕再渺茫，他都要去试。
吸血鬼一生为欲望所困，而黎尔的欲望，从来只有一个，齐芸。
他要她活着。如果连人类界域都寻不到生机，那他或许……
黎尔强压下疯狂翻涌的执念，嗓音低哑：“你去吧，我守着她。”
小草不再迟疑，转身快步离开房间。
通往人类界域的通道位于王城外围，她不会瞬移，境界也无法修炼传送阵，只能依靠灵动车赶路。
天际泛起朦胧的红光。小草取出灵动车翻身而上，体内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进车身。
流光一闪，灵动的车体如风一般掠过大地，以极限速度朝目的地飞驰。
她穿过往日熟悉的菜园、掠过曾经驻足的花田，沿着郁郁葱葱的林木一路向下——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从费里山顶到山脚那条曲折而漫长的路。
也仿佛看清了，命运在眼前铺开的那道已经选择的轨迹。
以后王上身边会有新的骑士，而她依然是小草，也只是小草。
作为家人的存在，没有其他。
小草看见了下方通道口驻守的院员，跳下车。
察觉到她的靠近，有两名院员走了过来，神色警惕：“有允许出入的证件吗？”
进出外界的通道除去外交院长外，就连外交院的院员都需要允许出入的证件。
从木秦城回来王城后，小草和莱斯若特说了自己偶尔想要回一趟人类界域，再三保证不会长期停留，最多在那边逗留一天回来，莱斯若特便让鹿思达为她专门办理了一张出入证。
她从储物袋中找出证件，递给其中一名院员。
看到上面的盖章与鹿思达的签名，两名院员将出入证交还回去：“稍等，我让吸血鬼打开通道。”
小草点头。
作为联通两界一处没被封印的通道，为避免有人或吸血鬼偷渡，彼此不仅都在通道两侧派兵把守，并附加了防御结界与限制术式。
想要通过，就必须由专人和专门的吸血鬼开启。
她等待了一会儿，忽然一位院员严肃着脸走了过来：“抱歉，我们无法为你打开通道放行。”
方才明明说会开启，才过这么几分钟，竟突然改变态度。小草蹙眉：“原因是什么？”
院员缄默不语。
小草低头注视着胸前的红宝石项链，明白过来。
才吵完架，她此刻出现在通道，王上大概以为她气得要离开界域，回人类那边长住了，所以直接限制了她的出行。
小草气笑，她还没完全原谅他的欺瞒行为呢？
心里堵着气，她没有发信息给他，而是走到一边，找出鹿思达的通讯，拨了视频过去。
对面过了二十秒才接通。
鹿思达看起来视线飘忽，问道：“小草，怎么突然给我打视频？”
正说着，旁边挤进另一张脸，修颜溪含着温和的笑意，但当看到她身后的背景，表情秒变，“小草，你怎么去通道了？”
小草没有回答修颜溪的话，视线落在鹿思达身上：“王上刚才命令你限制我前往人类界域了？”
鹿思达沉默不语。
猜测被默认，小草没有再说什么，挂断视频。她握住红宝石项链，轻声唤道：“王上。”
宝石光芒微闪，半晌，从里面传来低低的一声“嗯”。
小草没有多余的迂回，直接说道：“我要去一趟木秦城，找秦爷爷。”
等了许久，里面没有新的回应，小草冷下脸来，口齿清晰地分析可能的后果：“如果王上此刻限制我过去，我会生气，再加上你之前瞒我的事情，我大概会很长一段时间，不理王上。”
话音未落，红宝石里的血刺藤蔓倏然伸出，从指尖缠绕住整个手臂，似乎在表达他的不安。
“余陪你一起去。”莱斯若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换作以前，小草一定会纵容他的跟随，但现在，她摇头拒绝了：“王上，大家肯定会因为你的突然离场感到不安，你待在赛场，我很快会回来。”
“你要抛下余？”
小草感受到他的不安，耐下心解释：“我过去，是带秦爷爷来给师傅看看，是否有办法救她……”
莱斯若特此时作为理亏的一方，无法按照自己心意，一个瞬移过来，然后不容置疑地跟着小草。
他很不开心，身上散发着低沉的气压。
赛场上的观众们敏锐地察觉到这位王的心情不佳，颤颤兢兢地以为是看到了什么不满意的比赛，个个屏息凝神。
“好。”莱斯若特以退为进，“小草，余等着你回来。”
“这些天，王上安心待在比赛现场，我再和王上闹脾气，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离家出走。”小草承诺道。
经过莱斯若特剖心解释，她心里的愤怒与生气，早已所剩无几。其实换个立场，每一个人与吸血鬼都有自己的私心。
她也有。
如果可以，她想的是：不让王上身边有任何骑士，永远就只有她一个。
但这句话，已无法再说出口了。
小草看着不远处打开的通道，放下红宝石项链，步入光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