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来，小草照例被送到维尔山庄的厨房用早饭。
桌上摆着热腾腾的包子和牛奶。黎尔一见到她，便解下围裙，故作埋怨：“我还没睡醒，就被你师傅叫起来做早饭。下次要是再跟阿芸吵架，你可要……”
话说到一半，他顿住了，惊讶地打量着眼前人，她眼底一片青黑，满脸倦容。
“你昨晚是去哪儿打架了？”
“没，练了一夜的剑。”小草困得脑袋发晕，晃了晃才勉强清醒些，打了个哈欠问道：“师公，师傅身体好些了吗？”
“还有些咳嗽，不过没什么大碍。”黎尔答道。
小草这才放下心，刚要坐下吃饭，又听见黎尔略带诧异的询问：“今天早上王上没留下来陪你吃完早饭再走吗？”
“王上这几日有要事在身，会很忙。”小草轻声解释。
今早莱斯若特确实同她说了，最近需要处理一些政务，之后接送的事会交由修颜溪和允礼轮流负责。
即便他已近乎隐退，多数事务由允礼代管，但莱斯若特身为王，某些关键的权柄与决策，仍须亲自把握。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他总会迎来一段忙碌期。小草对此并不意外。
她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边嚼边催黎尔：“师公你别管我啦，快去给师傅送早饭吧。”
到底是三年来在齐芸手下一起受过“磨练”的人和吸血鬼，只需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懂得对方未尽之意。
黎尔往保温盒里装了几个包子，看着她这副模样，不免担忧道：“别为了骑士选拔赛太拼命，身体垮了，到时候你师傅他们……”
小草点头：“我知道的，昨晚练剑是想调整心态，以后不会这样了。”
“那吃完赶紧补个觉再开始修炼。”黎尔又叮嘱一句，身影随着魔力涌动消失在厨房中。
小草咽下口中的包子，又晃了晃脑袋。
头还是沉甸甸的。
这种状态修炼肯定不行，根本没法集中精神。
她确实需要睡一会儿。
吃完早饭，收拾好碗碟，小草走向山腰处的锻造屋。
训练场边搭的那间临时锻造屋太过简陋，许多工具和材料都不如山腰这间齐全。
她打算在赛前重新锻造自己的黄骨剑，顺便在里面补个觉。
脱去鞋和外衣，小草爬上床，拉过被子盖好。
入睡比她预想的更快，还没来得及多想，意识已沉入一片黑暗。
……
这是一个很熟悉的院子。
院中有棵橘树，枝头挂着几枚青桔，看着就让人口齿生津。橘树旁是两亩菜地，种着茄子、辣椒和空心菜。
最显眼的是菜地中央插着的一块小木牌，上面用标准的行楷写着：“奶奶和小草的菜园”。
小草怔怔地望着木牌上的字迹——那么新，不像记忆中那般泛旧褪色。
“奶奶。”
院里传来一声稚嫩的呼唤，听起来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她转头望去。
一个脸蛋圆润、眼睛大大的小女孩走了出来，那双褐色的眸子清澈如琥珀。
“小草。”
下一秒，她听见有人在唤自己的名字，下意识要应声，却在看到院里多出的那道身影时，眸光微微一颤。
那是个气质温婉的美人，瓜子脸，眉如远山，目似清泓，只是眼角已生出细纹，两鬓也染上几缕霜白。
她轻抚着女孩的头发，微微一笑。
恰有阳光为她的侧影镀上一层柔光，更添几分温柔。
“聚灵火杀阵是齐家最强的杀阵，”年长的女子轻声说道，“是你大姑奶奶临终前交给奶奶的。就算小草不能再修炼灵力、成为契灵师，这阵法你也该好好学。”
她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日后小草有了孩子，可以把阵法传下去。但若你不喜欢孩子，就悄悄将它交给齐家尚存的分家族人，别让它失传。”
女孩低垂着眼，稚气的脸上竟浮现出成人般的凝重。
她咬了咬下唇，沉默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眸中映着光。
“我想学。千草一定会再醒过来，我还要去找小火，答应过要和它结契的。所以总有一天，我会让聚灵火杀阵重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女子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欣慰，却也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小草，如果有一天你真能重新成为契灵师，不要……”
女子的身影在视野中渐渐模糊，声音也愈来愈远，终至不见。
小草拼命想记住那张慈祥的脸，可意识已迅速抽离梦境，回到现实。
她睁开眼，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醒了？”
齐芸坐在一旁，身披一件宽松的外衣。
“师傅。”小草唤了一声，嗓子有些干涩。
梦里的画面已渐渐模糊，连那张她想铭记的脸也渐渐淡去，可小草仍微微笑道：“我梦见奶奶了。和你说的一样，她很漂亮。”
齐芸微微一怔，随即颔首认同：“当年你爷爷对她一见钟情，害羞得不敢约她，还拿三个月的零花钱跟我交换，让我帮你奶奶约她去公园玩。”
听到这段往事，心中的伤感顿时冲淡几分，小草忍不住追问：“那当年奶奶为什么没看上秦爷爷？”
齐芸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朝云和你爷爷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从高中就认识了。那时候为了假装偶遇，齐润之这小子每天绕大半个城，跑到普通人校区，专程在她必经的路上等着。秦礼怀和我同届，没这个便利。”
原来如此。
小草大致能在脑海中拼凑出老一辈的爱情故事了。她掀开被子跳下床，舒展了一下身体。
灯光从窗外漏进来，洒在她的侧脸上，映出浅浅一层光晕。
“师傅，我好像对聚灵火杀阵有了一些新的感悟。”小草回头看向齐芸，眉眼轻弯，“接下来我要好好修炼，争取早日把它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