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我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疲惫。
“多谢你看得起。不过,我这个人散漫惯了,受不得大约束。工地搬砖虽然辛苦,但图个心里清净。
我们之前的约定,我记着,该做的事,到了时机我自然会做。至于加入盘岳矿……还是算了吧,我恐怕胜任不了,也无意卷入太深。”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这短暂的寂静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压力。
我能想象到四爷那深邃的目光中可能闪过的冷意。
他在权衡,是施加压力,还是暂时隐忍。
最终,他选择了后者。
毕竟,我这个“棋子”还有用,逼得太紧反而可能适得其反。
“呵呵,”四爷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人各有志,既然吴老弟心意已决,那岳某也不便强求。好吧,那就还按我们之前的约定,老弟,祝你好运。”
“多谢四爷。”我感谢道。
“好,那就这样。”四爷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没有再多一句废话。
放下手机,我才发觉手心有些潮湿。
工棚里,刘向阳和楚炎龙都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老大,牛逼!”刘向阳难得地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是真心实意的佩服。
“我还真怕你顶不住压力答应了。曹万钢那边是浑水,大理四爷这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掉进去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楚炎龙也连连点头,瓮声瓮气地说:“向阳哥说得对!那个四爷,看着就阴沉,感觉比曹万钢阴险一百倍!跟他混,哪天被卖了还得帮他数钱呢!绝对不能去!”
我看着他们俩,心里淌过一丝暖流。
至少在这冰冷的工棚里,还有两个可以信任的兄弟。
他们的反应简单直接,却切中要害。
曹万钢的“天上人间”是看得见的污浊,而四爷的身份则是笼罩在迷雾中的险恶,无疑更致命。
我自嘲地笑了笑:“放心吧,我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曹万钢的钱拿着烫手,大理四爷的船,上去就下不来了。我们现在……还是继续蛰伏吧。”
拒绝了这两条看似“捷径”实则通往不同深渊的道路,我们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但心态已然不同。
之前的自暴自弃和报复心理,在经历了这两通电话的考验后,反而沉淀了下来。
既然选择了留下,选择了这条更艰难的路,那就不能再浑浑噩噩。
工地劳动依旧辛苦,但不再仅仅是麻痹自己的手段。
汗水冲刷着身体的疲惫,也似乎让思绪变得更加清晰。
我们三人,在杨笑天的指导下,开始了更为系统和刻苦的体能、格斗训练。
刘向阳身体灵活,杨笑天便侧重训练他的敏捷和突袭能力。
楚炎龙力量强悍,则强化其正面攻坚和抗击打能力。
一个月下来,我们三人的实战能力都有了显着的提升。
身体的疲惫取代了内心的空虚,那种力量逐渐增长的感觉,带来了一种久违的、脚踏实地的掌控感。
杨笑天尽心尽力,毫无保留。
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证明他与他口中那个“走了歪路”的幻星盟并非一体,也弥补着因秦砺锋而带来的遗憾。
他的存在,让我们这个小小的团体,在绝望的环境中,保留了一份向上的力量。
而杨若湄和我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是决不会主动去接近她。
随着时间的推移,秦瑶带来的尖锐痛楚渐渐变得沉闷,不再那么时刻撕心裂肺。
对秦砺锋和小南阳的恨意依然存在,但不再是被其驱动的唯一情绪。
我知道,我必须向前看。
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到了与陆天明约定的通话日。
我主动拨通了他的电话。
“陆伯伯。”
“吴凌志,你还好吗?”陆天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但似乎多了一丝探究。
“我还好,陆伯伯,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有能力,也会继续按照约定,与大理四爷周旋,寻找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我的语气平静而坚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陆天明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悦。
“吴凌志,我听到一些消息。你和幻星盟的人走得很近?有没有这回事?”
我一惊,很快明白,应该是秦瑶告诉他的。
她应该把我的所有都告诉了陆天明,也许在陆天明心里,我同样是一个登徒浪子,花心大萝卜。
“是,”我没有否认,“龙城坛主杨笑天现在和我在一起。”
“胡闹!”陆天明的语气严厉起来,“幻星盟是什么性质的组织,你不清楚吗?那是政府明确定性的邪教组织,是社会毒瘤,是我们要全力打击的对象!你和他们的坛主搅和在一起,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能想象陆天明在电话那头皱紧眉头的样子。
在他的立场上,这确实是无法容忍的行为。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陆伯伯,我明白你的顾虑。但杨笑天和蒋得胜不是一回事。他女儿救过我的命,而且,他并没有参与蒋得胜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他甚至不认同幻星盟现在的做法。他……算是个有底线的人,也在帮助我提升自保的能力。”
“有底线?邪教组织里谈底线?”陆天明显然不信,语气中带着嘲讽。
“吴凌志,你太天真了!那是他们的伪装!他们的目的就是渗透、拉拢、利用!你现在处境不好,更容易被他们趁虚而入!我命令你,立刻和他断绝来往!”
“陆伯伯,”我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我敬重你,但我不是你的下属。我对我自己的判断负责。杨笑天是什么人,我亲眼所见,亲身经历。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已经死在蒋得胜手里,或许早就被曹万钢或者四爷拉下水了!幻星盟里或许大多是坏人,但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至少杨笑天,他不是!”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这次的时间更长。
我能感觉到陆天明的怒意,但也在权衡。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凝重:“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过来一趟,当面跟我说。老地方。”
“好。”我干脆地答应。
有些事,确实需要当面才能说清楚。
我也需要让陆天明知道,我吴凌志,即使跌落谷底,也依然有自己的判断和坚持,并非可以随意摆布的棋子。
挂了电话,我看向工棚外。
天色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工地染上了一层暖色。
前路依旧迷茫且布满荆棘,但与一个月前相比,我的内心不再是一片荒芜。
我有需要守护的兄弟,有需要证明的坚持,也有需要清算的旧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