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又震了一下。
这一次，张鸣没再用手去压。他指尖微动，一缕灵力顺着掌心滑入炉壁，像探进水里的丝线，轻轻一抖，便将那股躁动的能量引偏了半寸。炉内翻腾的紫金光浪立刻矮了一截，像是被什么无形的手按住了头。
他不动声色，神识却已经铺开，缠住丹体每一丝波动。
刚才那一震，不是外扰，是内部能量在“顶撞”供能节奏。聚灵阵还在运转，十里外的主阵盘嗡嗡作响，能量如江河般持续灌入丹房，可这颗丹丸现在需要的不是洪流，而是节拍精准的滴灌。
张鸣眼神一凝，心里有了数。
他左手仍贴着炉壁，右手抬起来，在空中划了三道符。每一道落下，都有一枚虚影阵纹在身前浮现，分别是供能监测、能量反馈和脉冲调控。这是他自己简化过的微型阵列，专为临时调整灵力输入设计，不用改动大阵根基，也能实现局部重写。
最后一道符落定，系统界面在脑海中弹出：【检测到供能模式异常，是否切换至自定义调控？】
“确认。”他低声道。
下一瞬，他切断了聚灵阵主线路。
整座丹房猛地一暗。墙角挂着的几盏灵灯瞬间熄灭，连带着地面嵌着的导灵铜线也停止了微光流转。只有丹炉本身还在发光，紫金色的波纹一圈圈荡出来，映得四壁忽明忽暗。
十里外的阵堂那边，值守弟子差点跳起来。主供能断了？谁干的？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上报，就看见阵盘上的能量流向变了——不再是平稳直线，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猛地拉起一道尖峰，接着迅速回落，形成规律性的脉冲波形。
那是张鸣在手动重写调度逻辑。
他没管外面的反应，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丹体吸收频率上。系统后台的波动图谱不断刷新，横轴是时间，纵轴是能量密度，两条曲线原本错位严重，一个平直，一个起伏，像两条不相交的路。而现在，他正把供能曲线掰弯，让它跟着吸收曲线走。
每小时十五分钟集中供能，其余时间只维持基础温养。强度不再恒定，而是根据丹体当前状态动态调节——高了压一压，低了提一提，误差控制在±5%以内。
第一轮脉冲结束，炉内光芒明显稳了下来。原本时不时炸一下的符文，此刻开始有序流转，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步调。
张鸣松了口气，但手没撤。
他知道这才刚开始。真正的难点不在设定，而在维持闭环。丹体还在进化，吸收节奏随时可能变化，他必须一直盯着，随时微调。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灰白色晶体，轻轻按进身侧的阵槽。这是仙尊级灵脉碎片，万兽宗前些日子送来的支援物资，纯度不如仙帝晶，但胜在稳定，适合作为缓冲能源。一旦主脉供能出现延迟，它能立刻补上缺口，避免断流。
第二块碎片打入东南角阵眼时，丹炉突然传出一声轻响。
“咔。”
像是冰层裂开一道细缝。
张鸣眼神一紧，神识立刻探入。丹体表面那几个若隐若现的符文，正在缓缓拼合。之前的“鸿”字还缺一角，现在那最后一笔，正由一道新生的能量丝慢慢勾勒出来。
成了。
材料融合度达标了。
他没笑，也没动，只是默默调出系统面板。
【精准脉冲供能调整完成】
【仙帝丹材料融合度：90%】
【丹丸稳定性：98%】
【预计炼成时间：60小时】
数字跳出来的那一刻，他肩膀微微松了一下。
最危险的阶段过去了。之前那种稍有波动就炸炉的局面，已经被彻底扭转。现在这颗丹丸，就像上了轨道的车，只要不出大乱子，基本不会脱轨。
但他不敢放松。
98%的稳定性，听着高，可差那2%，就是废丹和成品的天壤之别。他得守到最后。
他重新盘膝坐好，双手再次贴上炉壁。掌心传来的是稳定的震动，一下一下，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的心跳。他闭上眼，神识沉入其中，感受着每一次能量注入的时机与力度。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十里边界上的守阵金仙换了第三班，新来的几个人站在高台边缘，盯着玉盘上的波纹图。他们发现聚灵阵的输出变得古怪，一会儿强一会儿弱，但丹房方向的能量场却异常平稳，没有一丝外泄。
“宗主在调频？”有人小声问。
带队的副队长摇头：“不懂，但既然没报警，就说明在掌控中。”
话音刚落，玉盘上突然跳出一条提示：【东南方两里处，低阶妖兽活动，已触发预警，级别：白】
众人一愣。
这种程度的波动，以前早就被忽略了。可今天，系统居然标出来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丹房内，张鸣已经睁开了眼。
他没动，也没切断神识连接，只是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一下。
那是信号。
内层规则阵瞬间响应，一道微弱的探测波扫向东南方。两秒后，画面传回：一只山狸正扒拉着草丛找食，身上带着点残余魔气，应该是从南域战场逃出来的。
虚惊一场。
但张鸣注意到，就在预警触发的刹那，丹体内部的能量流出现了不到千分之一息的迟滞。虽然立刻被脉冲供能系统自动修正，但确实存在。
他眉头微皱。
哪怕这么轻微的干扰，也会影响最终品质。
他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块黑色令牌，往地上一拍。这不是调阵指令，而是权限解锁——他把内层规则阵的优先级提到最高，所有非紧急通讯全部屏蔽，连宗门日常调度都不准接入这片区域。
做完这些，他又取出一枚玉简，打入阵枢。
这是他自己写的短指令集，专门用来过滤低等级预警。以后凡是白级以下的波动，系统只记录不报警，避免神识频繁切换焦点。
玉简落定，阵法光芒微微一沉，像是进入深度静默状态。
张鸣这才重新闭眼。
炉内的节奏更稳了。脉冲供能像钟表一样精准，每一次能量注入都卡在丹体吸收的峰值点上。符文流转的速度也加快了些，那个“鸿”字已经完全成型，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
他知道，这颗丹丸快“醒”了。
高阶丹药到了后期，不只是凝聚药效，更是在孕育一丝灵性。它会感知外界，也会回应炼制者。刚才那股熟悉的气息，就是它在和他“对话”。
他没说话，只是掌心又加了一分灵力。
不是压制，也不是推动，而是一种安抚式的共鸣。
炉内紫金光轻轻晃了一下，像是回应。
张鸣嘴角微微动了动。
他还记得第一次炼这种级别的丹时，整整三天不敢合眼，生怕一个闪神就前功尽弃。现在，他能在断供能、调阵法、处理预警的同时，还能分心去优化系统逻辑。
这不是经验，是掌控。
他睁开眼，看了眼时间。
距离下一轮脉冲还有七分钟。
他没急着准备，反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粒黑色药丸。这是他自己配的提神丹，不含刺激性成分，吃多了也不会伤神。他吞了两粒，顺手把袋子塞回去。
然后，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点。
一道微光闪过，丹炉上方浮现出一组数据流：
能量吸收率：91.3%
符文完整度：94%
核心凝实度：87.5%
都在上升。
他点点头，正要收回手，忽然察觉到掌心传来一丝异样。
不是震动，也不是温度变化，而是一种……粘滞感。
好像他的灵力和丹体之间的连接，变得比之前更“实”了。
他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过来。
不是他的感觉变了，是丹丸真的在主动接纳他的灵力。
以往炼丹，都是他在“喂”，丹在“吃”。现在，却是丹在“伸手接”。
这才是真正的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