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脚步声碾过青瓦,碎瓷般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
苏瑾怡的短刀割破掌心,血腥味混着沉水香窜进鼻腔——她竟在分神,竟在想萧鸣的心跳是不是被血咒操控。
\"退到我身后。\"萧鸣的剑刃擦过她耳侧,金属嗡鸣震得她耳膜发疼。
他背对着她,玄色外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右手背上的抓痕还在渗血,血珠顺着剑穗滴在青砖上,像一串暗红的星子。
苏瑾怡咬了咬舌尖,痛意让神智清明些。
她摸到腰间的铜哨,那是张校尉给禁军的暗号。
三长两短,是\"敌袭\"。
\"萧二皇子当真是护花使者?\"她故意用了官称,短刀在掌心转了个花,\"还是说,这些刺客是你招来的戏码?\"
萧鸣的肩膀微颤,剑穗上的血滴突然断了线。
他侧过半张脸,月光在他下颌投下阴影,眼尾的红痣像被血浸过:\"若我真想害你,方才那飞镖...\"他没说完,窗外的脚步声突然碎成一片——不是一个人,是一群。
苏瑾怡的铜哨抵在唇边,吹得又急又响。
院外立刻传来金铁交击声,是张校尉的禁军到了。
她反手推开窗,夜露沾湿了鞋面:\"去望火楼!
居高才能看全局。\"
萧鸣的剑突然横在她腰间,带着她翻出窗外。
两人落在院中的石榴树上,枝叶沙沙作响时,苏瑾怡看见墙头上冒起十余个黑影,每人腰间都系着黑莲纹的布带——是黑莲教!
\"他们怎么知道我在府衙?\"她攀着树枝往下跳,鞋底在砖缝里卡了一下。
萧鸣的手及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前日你去无名冢拓符咒,周侍卫的人跟了一路。\"
苏瑾怡的呼吸一滞。
前日她绕了三条街,又在茶棚换了三套衣裳,竟还是被盯上了?
她摸向袖中拓好的符咒,纸角被冷汗浸得发皱——那是破解血咒的关键,绝不能丢。
望火楼的木梯被踩得咯吱响。
苏瑾怡趴在栏杆上,借着火把光数刺客人数:东墙七个,西墙五个,正门前三个举着火把,后面还跟着抬油桶的——他们要烧府衙!
\"张校尉的人在正门缠斗,侧门空了。\"萧鸣的手指点在她手背,顺着他的方向,她看见两个刺客正往马厩摸,\"他们要烧粮草。\"
苏瑾怡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日她刚和张校尉合计要端了黑莲教的粮库,今日就遭了反袭,这是要逼她首尾难顾。
她解下腰间的银铃掷向马厩方向,清脆的响声惊得刺客顿了顿——那是她给马夫的暗号,马厩里藏着十张弩。
\"去侧门!\"她拽着萧鸣往下跑,\"我引开正面,你守马厩。\"
\"不行。\"萧鸣的剑横在两人中间,\"你伤没好利索。\"
苏瑾怡这才想起,三日前她为查命案被凶手刺中左肩,此刻跑动时伤口正火辣辣地疼。
她咬着牙笑:\"二皇子是怕我死了,血咒解不了?\"
萧鸣的剑突然垂了下去。
他转身时外袍扫过她的脸,带着股铁锈味的血香:\"我去正门,你守马厩。\"不等她反驳,人已经冲进了火把堆里。
马厩的木门被撞得哐当响。
苏瑾怡摸到门后的弩,弦上的箭簇还带着松油味。
她数着撞门声,第三下时猛地拉开门——两个刺客举着刀扑进来,却被她脚边的绊马索绊倒,摔进预先撒好的铁蒺藜里。
\"娘的!\"其中一个捂着小腿骂,刀尖在地上划出火星。
苏瑾怡的弩对准他咽喉,却在扣扳机时顿住——那刺客耳后有个朱砂点,和前日在粮库踩点时看见的密探标记一模一样。
\"谁派你们来的?\"她用刀背敲他的膝盖,\"黑莲教?还是...\"
\"苏仵作好兴致。\"
阴冷的声音从房梁传来。
苏瑾怡抬头,看见周侍卫倒挂在椽子上,腰间的黑莲纹比其他人更鲜艳。
他手里转着枚飞镖,月光在镖尖凝成寒芒:\"萧二皇子的血咒,你查得可还顺利?\"
苏瑾怡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摸向袖中符咒,却摸了个空——不知何时,符咒被人抽走了!
\"找这个?\"周侍卫晃了晃手里的拓本,\"你当前朝巫祝的东西是随便能碰的?
那符咒不是解咒,是锁魂!
萧鸣的真心?
呵,他早被咒术困得只剩半条命了。\"
苏瑾怡的弩\"当啷\"掉在地上。
她想起萧鸣手背的抓痕,想起他昨夜说\"我瞒了你一件事\"时发红的眼尾——原来不是血咒让他对她好,是血咒在吸他的命?
\"苏姑娘!\"
萧鸣的喊声响彻马厩。
他浑身是血冲进来,剑上还滴着刺客的血。
周侍卫的飞镖擦着苏瑾怡的耳际飞过,钉在萧鸣左肩——那里已经有三个血洞,新伤叠着旧伤。
\"跑!\"萧鸣扑过来将她压在草堆里,剑刃在头顶划出银弧。
苏瑾怡看见他颈侧的青筋暴起,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她脸上,混着他的血,咸得发苦。
\"为什么...\"她声音发颤,\"为什么要护我?\"
萧鸣的剑突然顿了顿。
他低头看她,眼尾的红痣像要烧起来:\"因为...我自愿的。\"
马厩外传来喊杀声渐弱。
张校尉的声音穿透火光:\"刺客退了!
苏姑娘可在里面?\"
周侍卫骂了句脏话,松开拓本跃上房梁。
苏瑾怡扑过去接住符咒,指尖触到纸背的血渍——是萧鸣的血,还带着体温。
书房的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晃。
苏瑾怡盯着萧鸣肩上的伤,他却像没事人似的擦剑,剑穗上的血珠滴在她拓的符咒上,晕开个暗红的花。
\"柳先生来了。\"张校尉掀开门帘,身后跟着个灰袍老者,手里捧着本缺角的书,\"他说有血咒的新线索。\"
柳先生将书摊在案上,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个滴血的心脏,旁边写着\"皇室血脉为引\"。
苏瑾怡的指尖发抖:\"祭品是...皇室的心脏?\"
萧鸣的剑\"当\"地砸在地上。
他抬头时眼神冷得像冰:\"所以你怀疑是我?\"
\"我...\"苏瑾怡想说不是,可喉头像塞了团棉花。
她想起周侍卫的话,想起萧鸣身上的伤,想起血咒需要锁魂——如果祭品是皇室心脏,那萧鸣作为二皇子...
\"苏姑娘。\"柳先生突然按住她的手背,\"那符咒我看过了,确实是锁魂咒,但锁的不是萧鸣的魂,是...\"他看了眼萧鸣,欲言又止。
窗外的竹影突然晃了晃。
苏瑾怡猛地转头,只看见片衣角——月白的,绣着缠枝莲。
\"林夫人?\"她冲出去,却只看见满地碎月光。
墙角的石墩上压着张纸条,墨迹未干:\"萧鸣的真心,比血咒更重。\"
夜风掀起她的衣袖,腕间的平安符擦过脸颊。
苏瑾怡攥着纸条回屋,看见萧鸣正盯着她手里的符咒,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苏瑾怡望着跳动的火光,突然想起林夫人的月白裙角——她何时进的府衙?
又怎会知道萧鸣的事?
更重要的是...
她低头看纸条上的字,墨迹里混着淡淡沉水香——和萧鸣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