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那声砖响像根针,扎破了巷子里的寂静。
花自谦立刻贴墙后撤,右手三指轻敲左肩三次。这是他们之前约好的暗号:暴露、暂停、待命。
苏曼曼在酒馆窗边坐着,腿环微微一震,她就知道出事了。她没抬头,只是把口红往兜里一塞,鞋跟轻轻点了点地面。林小满正蹲在茶摊角落,看见苏曼曼的动作,立马起身,低着头从人群里溜出来,绕到了后巷。
灰袍男在柴房里没再说话,但门缝下的光晃了一下,像是有人在走动。
“他要跑。”林小满靠在墙边,声音压得极低。
花自谦点头:“不止是他,整个酒馆都得控住。”
他从袖子里抽出半匹素锦,往巷口一甩。布料展开,贴着两面墙滑上去,像一层看不见的膜,把这片区域罩住了。这是乾坤袖里的静音结界,外头听不到里头动静,里头也传不出消息。
苏曼曼这时站了起来,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哒、哒、哒,节奏很稳。她走到酒馆中央,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香囊,指尖一弹,香囊落地,一股淡淡的香气散开。
并蒂莲香。
烟雾飘了几圈,她闭了下眼,天孙目开启。视线扫过每一桌人,头顶上都缠着细丝,那是情蛊的痕迹。大部分丝线是单向的,从幕后牵来,控制着这些人。可灰袍男不一样,他头上的丝线是双向的,一边连着背后的人,一边又分出去控制别人。
他是中间人。
“六个。”苏曼曼低声说,“袖口沾红土的,都在这儿了。”
花自谦刚绕回来,听见这话就点了点头。他之前用望气断代术扫过,这六个人的衣服上都有东街老井边的红壤,泥点子干了,颜色发暗,不是一天两天沾上的。
“今晚他们本来要交名单。”林小满靠在门框上,“灰袍男手里那封信,肯定写着名字。”
“现在问题是谁给他送信。”花自谦盯着柴房,“蓑衣人一进来就走,不留痕迹,显然是老熟人。”
苏曼曼冷笑:“不管是谁,先把这只嘴堵上。”
她说完就朝后巷走。花自谦拦了一下:“等等,他要是开始焚信通灵,魂讯一发,咱们就追不到源头了。”
“那就别让他点着。”林小满已经往前挪了两步,“我还能控黑丝,干扰火势。”
花自谦看了她一眼:“行,你主攻,我和苏曼曼破门。”
三人迅速分工。林小满绕到柴房后窗,手指微动,腕上黑丝轻轻一震。花自谦和苏曼曼则守在门前,一个握笔,一个抬手,随时准备出手。
屋内,灰袍男正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指尖燃起幽蓝火焰。他要把信烧了,用阴火传讯。
火苗刚跳起来,林小满就动手了。她指尖一勾,黑丝如细流般钻进窗缝,缠上那团火。火焰立刻晃了两下,像是被风吹灭的蜡烛,忽明忽暗。
灰袍男脸色一变,猛地回头。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门槛下埋着的蜀锦突然绷紧,像绳索一样缠住他的脚踝。他踉跄一下,跪倒在地。
花自谦一脚踹开门,点妆笔直点他眉心。笔尖落下,灰袍男张嘴想念咒,却发不出声。口舌业障已破,他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苏曼曼紧跟着进来,伸手按在他胸口。织霞手触到那封信,指尖微热,记忆瞬间浮现。
画面里是个女人侧影,穿一身素白长裙,站在染缸前。缸里是血红色的水,冒着泡。她手里拿着一件旗袍,正在往下浸。背景是一座老式绣坊,门匾上写着“血染坊”三个字。
“白莲儿。”苏曼曼收回手,“她在那儿等消息。”
花自谦盯着灰袍男:“他还知道多少?”
“问不出来。”苏曼曼摇头,“点妆笔封了他的言路,现在没法说话。”
“那就让他写。”林小满从包里掏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写不出来,就说明他心里有鬼。”
灰袍男被绑在墙角,双手勉强能动。他接过笔,手抖得厉害。纸上只写了两个字:“别……逼……”
然后笔就掉了。
“他在抗拒。”林小满皱眉,“情蛊在反噬。”
花自谦蹲下来,盯着他眼睛:“你是被控制的,但你也控制别人。现在两边都在拉你,疼不疼?”
灰袍男咬牙,额头冒汗。
“你想活,就得选一边。”花自谦声音不高,“白莲儿那边,你是棋子。我们这边,你还有机会翻盘。”
灰袍男嘴唇动了动,还是说不出话。
苏曼曼忽然伸手,撕下腿环上的一小片银箔,贴在他额头上。银光一闪,他身体猛地一颤。
“我借你一点封印之力。”她说,“现在你能感觉到真相了。”
灰袍男眼神变了。他低头看着纸,重新拿起笔。
这次他写得很快。
“东南山谷……废弃染坊……每月月蚀……集怨念……婚书压制……名单交给穿蓑衣的男人……他不是人……是影傀……”
写到这里,他手一松,笔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软下去,像是被抽空了力气。
“影傀?”林小满愣住,“那是什么?”
“不是活物。”花自谦站起身,“是用死人影子养出来的信使,专门走阴路传话。难怪刚才那人一进来就走,连脸都没露。”
“所以白莲儿藏在染坊,通过影傀收名单。”苏曼曼看向花自谦,“她要集齐九百怨念,是为了压制什么?”
“婚书之力。”花自谦眼神沉了,“她手里有血誓婚书,但压不住,需要更多怨气来镇。”
“那封婚书……”林小满突然想到什么,“是不是和你有关?”
花自谦没回答。他摸了摸心口,那里有三根金针,压着一段他不敢碰的记忆。
苏曼曼看了他一眼,没追问。她把地上的信纸捡起来,折好放进包里。
“现在怎么办?”林小满问。
“先把这些人处理了。”花自谦走向门口,“酒馆里的六个,全都沾了红土,说明参与过行动。不能放他们走。”
“并蒂莲香还在散。”苏曼曼说,“他们暂时迷神,醒不来。”
“那就趁现在。”花自谦从乾坤袖里拿出几张空白符纸,“我给他们每人贴一张追踪符,以后动向全在掌握。”
林小满帮忙扶人,苏曼曼负责贴符。六个人都被点了昏睡穴,安安静静坐在原位,没人察觉异常。
灰袍男被绑在柴房里,嘴还是张不开。他眼神慌乱,但不再挣扎。
“他暂时安全。”苏曼曼说,“情蛊没断,但封印压住了反噬。”
“等天亮再审。”花自谦收起点妆笔,“现在最要紧的是染坊。月蚀快到了,她不会等太久。”
“我们得去一趟。”林小满握紧拳头,“不能让她集齐怨念。”
苏曼曼点头:“我去换身衣服。”
她拉开背包,拿出一套黑色长裙,裙摆绣着一圈并蒂莲。这是她设计的战斗服,轻便又防咒。
花自谦看着她换衣服,忍不住说:“你这裙子,怎么每次都有新花样?”
“上次是红边,这次是黑底。”苏曼曼拉上拉链,“下次给你看露背款。”
“别。”花自谦摆手,“我怕我直播时候手抖。”
“你直播还想着我?”
“职业病。”
林小满在旁边笑出声。
三人收拾完毕,最后看了一眼柴房。
灰袍男靠墙坐着,眼神空洞。
花自谦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句:“别怪我们狠,你传的谣言,害了多少孩子?”
说完,他转身出门。
苏曼曼走在最后,关门时回头看了一眼。
那封信的残角还在地上,沾了点灰。
她没捡。
有些东西,留着才是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