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夜色渐沉,寒风刺骨。
临近代王府的窄巷里,两名身穿大氅,头戴风帽的身影快步往前走着。行至角门,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名侍卫探出头来。
“可是侧妃娘娘!”
“正是!我带了人来,带我们去见他!”长孙纤凝声音很低。
侍卫没说话,转身往里走。颜予斐紧紧攥着拳头,紧跟着长孙纤凝进了漆黑的代王府。
几人直奔西北角,参天的古树将甬道遮蔽得阴森恐怖,偶尔雪花飘落,颜予斐心中打鼓,但她再三告诫自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很快,到了一扇低矮的铁门之前,侍卫上前“哗啦啦”地开锁。
“侧妃娘娘,稍等,容小人给您掌灯。”说着,侍卫低身进了铁门。
“嫂嫂,可记得我嘱咐你的话吗?”长孙纤凝回身,凌厉的双眸紧紧盯着颜予斐。
颜予斐努力攥着拳头,牙齿咬得下唇微痛,“小妹,我会劝贞烈归顺王爷的。放心,这是救她的性命,他活着,对我,对安国公府比什么都重要。”
长孙纤凝勾唇,伸手抓住颜予斐的手腕,“怪不得兄长怜惜嫂嫂,嫂嫂真是个冰雪聪明之人。只是,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好好想想,可有记得我说的话?”
她目光锐利,钳住颜予斐的手指微微收紧,尖锐的护甲已然抠进颜予斐的肉里。
颜予斐努力控制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可是......我若这样说,会遭夫君厌弃,小妹,你既然已经跟了代王......”
“住口!”长孙纤凝目光冰冷,“你记住,我是被逼迫的,为了救兄长。那个给代王送信的人,只能是你。若你敢透露半分,那你和兄长便在此做对活鸳鸯吧。”
“小妹,你怎能这样狠心?”颜予斐目光怨怼,声音却低低的,透着懦弱。
“侧妃娘娘,可以了!”侍卫说着,走出地牢,身后已是一片光亮。
“走吧!”长孙纤凝推着颜予斐。
“小妹,你......”
“我在外面等你!”
颜予斐抬腿进了地牢。湿冷的空气,发霉的气味,让她忍不住双腿颤抖。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地牢深处,终于,在地牢尽头的囚室中,看到了长孙贞义。
他躺在湿湿的稻草上,头发凌乱,脸上黑乎乎一片,看不清五官。
“夫君!你怎么样,夫君?”囚室的木门敞着,颜予斐快步走了进去。
她小心抱住长孙贞义的头,泪水滚滚落下。
怀中的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透着锐利,“予斐?你怎么来了?”
说完,长孙贞义惊诧的目光,越来越冷,最后,竟带着一丝敌意。
“夫君,我是来救你的。小妹说......哦,不对,代王说,你若归顺于他,他便放你出去。”
长孙贞义瞳孔缩了缩,他努力聚焦自己涣散的目光,要将眼前的人看个清楚。
“是你!出卖我的人,是你?对不对!”
颜予斐看着他那凶神恶煞的眼神,一瞬间,委屈感袭来。
“夫君,先不说那些,我带了药水,先擦擦你的伤口。”颜予斐说着,从怀中掏出外伤药水。
她不敢看长孙贞义的眼神,那失望且又厌恶的眼神仿佛一把尖刀,刺着她的心脏。
她心烦意乱,手也不好使了,打了几下,马上要打开,却见长孙贞义抬起那只被踩得稀烂的手,大力冲自己打过来。
“啊!”颜予斐惊叫一声,药水被打翻在地上。
她急忙捡起药瓶,眼泪扑扑簌簌落下。
“滚!收起你那肮脏的眼泪,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你......给代王报的信?”
不是!不是我!颜予斐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脱口而出真相。她看着长孙贞义,目光光明磊落。
“夫君,求你,你信我吧!无论我怎么做,都是为了我们将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达成你心中所愿,中间的路,曲折些,又有何妨!”
“住口!是你便是,何须如此多借口!”
长孙贞烈嘶吼着,他只觉得自己胸口疼得快要炸裂。他抬起头,昂得很高,声音坚毅。
“颜予斐,你听好。我长孙贞义,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卖主求荣,背信弃义的事情,就算是死,也做不出!以前,是我瞎了眼!如今,既已如此,便桥归桥,路归路吧。我,长孙贞义,休了你!你不再是我长孙贞义的妻,滚——”
长孙贞义说着,努力挣扎着,爬向一边。
颜予斐跪坐在地,呜呜大哭。
“夫君,不要。就算是我不对,你也不要休了我。请看在我腹中孩儿的份上,不要休了我!”
“呵呵呵......”长孙贞义嗤笑,扭过头去,“你所生的孩儿,不配延袭长孙家的命脉。”
“夫君!不......孩子是无辜的。即便你再怎么憎恨我,也不能不认他。”
颜予斐往前爬了两下,低下头来,乞求着。
“认他?我只后悔,让你有了他!滚!你不配做我长孙贞义的妻,我不想再看到你这让人憎恨的脸!”
长孙贞义抓起地上一把草,扔向颜予斐,此刻,他恨不得撕了眼前的人。
颜予斐终于忍不住了,所有的坚强,在这一瞬彻底崩塌。她踉跄起身,眼泪决堤一般流下,踉踉跄跄地夺门而逃。
她一口气跑到门口,窜出地牢。
门口,长孙纤凝方才支楞着耳朵听得清清楚楚。见颜予斐跑出去,她紧追两步,一把拉住颜予斐。
“嫂嫂,如何?你怎么哭了?”
颜予斐使劲甩开她的手,目光透着厌恶,“如何?你哥哥不肯归顺,还说要休了我。既然代王要取她的性命,那便取吧。他不想活,谁也拦不住!”
说完,颜予斐转身便走。
“嫂嫂!”长孙纤凝上前阻拦。
“怎么?还想要我的命?若你和代王执意如此,便随便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长孙纤凝有些失望,但丝毫不惊讶。她兄长一直顶天立地,怎能是随意几句话,便会背叛主子的人。好在,这个嫂嫂十分好拿捏。
既然如此,何必不挟世子以令安国公府呢。
长孙纤凝眼珠一转,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