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离颜洛汐的咽喉只剩寸许,她却没抬手格挡。
那一瞬,她盯着对方手腕翻转的弧度,记下骨笛收回唇边时指尖的停顿。
第五名灰衣人收势后退,五人再度列阵,脚步微错,与前几轮分毫不差。七息,又是七息。他们之间没有口令,却像被同一根线牵动,动作整齐得近乎刻板。
颜洛汐单膝跪在沙地,左掌撑地,右手仍攥着那片断裂的铜铃残片。掌心伤口早已麻木,血顺着指缝渗入沙粒,凝成暗红斑点。她闭了闭眼,耳中嗡鸣未散,可心跳却渐渐稳了下来。
不能再靠系统了。
这念头落定,她反而松了口气。既然外力断绝,那就只能用脑子活命。
她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左侧岩壁。方才铁刺弹起的位置,沙土翻出的痕迹尚未被风掩埋。三道裂痕并列,间距相等,最左边一道略深——那是第一波机关启动时留下的。再看右侧喷火口,石缝边缘焦黑呈扇形扩散,火流方向固定,说明机关角度无法调整。
不是随机陷阱,是预设路线。
她又看向五名灰衣人。他们站位呈弧形,正对三人藏身之处。每次进攻,左右两侧两人先动,中间一人压阵,另两人游走侧翼,配合严密。但每一次收手,五人都会同时后撤半步,呼吸节奏重合,仿佛在等待某种信号。
这不是临场围杀,是演练过的阵法。
“执灯使。”她声音极低,几乎被风卷走,“你刚才……咳血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们动作慢了一瞬?”
执灯使靠在巨石旁,左臂垂落,古纹黯淡如死灰。他喘了口气,点头:“第七息……收势时,气息回落。”
“那就是破绽。”颜洛汐指尖轻轻划过沙面,在身前留下三道短痕,“他们每轮攻击后必须回气,不能连续发动。而且……”她顿了顿,“他们的节奏变了。”
上一轮攻势,原本该由右前方那人率先吹笛,结果却是左后方提前半拍出手。顺序乱了,但整体结构未变。她记下了——两套流程交替使用,像是怕被人摸清规律,却又不敢脱离既定框架。
他们怕意外。
这个认知让她眼底微亮。只要不乱,就有机会。
她将铜铃残片贴上太阳穴,金属凉意刺入皮肉,竟让混沌的头脑清明了几分。她开始默数,数敌人呼吸的起伏,数风掠过岩壁的间隔,数地下机关重新蓄力的震动频率。
第三轮攻击结束,七息倒数至三时,她突然传音:“护卫,下一波左侧机关触发前,扔刀鞘。”
护卫蜷在石后,右臂焦黑,耳朵不断渗血,可听见命令后,手指仍缓缓握紧了手中刀鞘。
“执灯使,第七息末,你倒地。”她继续传音,“不用装得太真,只要让他们以为防线崩了就行。”
执灯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微微颔首。
片刻后,骨笛声再起。
五人同时迈步,音波如潮涌来。颜洛汐咬住舌尖,强行保持清醒。她盯着地面,等着那熟悉的震动。
来了。
左侧沙地微颤,铁刺即将弹起。
“三。”她低声吐字。
护卫猛地掷出刀鞘,砸向左侧空地。
“咔——”
机关提前触发,一排铁刺破土而出,直插半空。而原本该从右侧喷出的火焰,竟迟滞了一瞬。
就是现在!
颜洛汐瞳孔一缩。她看清了——右侧喷火口的开启,依赖左侧机关的震动传导。一旦顺序被打乱,整个陷阱链就会出现短暂卡顿。
“他们的机关是联动的!”她在脑中飞速推演,“只要干扰其中一环,就能打乱节奏。”
她迅速在沙地上划出三个符号:一个代表左侧铁刺区,一个标记右侧喷火口,最后一个指向灰衣人阵型中央那名指挥者。她记下最佳反击窗口——就在第四轮攻击结束后的第七息,当指挥者收笛、其余四人回气的刹那,若能逼其前进一步,就能让整个阵型失衡。
可怎么逼?
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小灵。孩子仍在昏睡,手腕红线持续发烫,像有热流在皮肤下流动。她轻轻抚过他的额头,触感温热,却不烧。
他还活着,天赋未损。
这根红线,是缚息线,压制了他的能力,但也保住了他的性命。只要不碰它,就不会引发反噬。
她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在结界上。那道紫光中的细缝仍未闭合,内部黑影浮动,隐约可见某种纹路在缓慢旋转。她忽然想到——玉匣之前引发共鸣,虽未能突破结界,却让所有陷阱顿滞了一瞬。
说明结界与这些机关,并非完全独立。
或许……它们共用同一种能量源?
这个念头刚起,第四波攻击已至。
这次节奏更快,五人交错前行,骨笛声叠加成一片刺耳嗡鸣。颜洛汐感到胸口闷痛,像是有东西在挤压内脏。她强撑着没倒,死死盯着敌人的脚步。
左前两人突进,笛声尖锐;右后两人绕行,试图包抄。中间那人始终居中,袖口蛇纹在紫光下泛着冷光。
她数着:一、二、三……六、七。
收势。
五人同时后撤,骨笛离唇,气息回落。
“就是现在!”她猛然传音,“执灯使,倒!”
执灯使应声而倒,单膝跪地,刀拄沙面,头颅低垂,像是彻底支撑不住。
灰衣人阵中,那名指挥者微微一顿,脚步向前半寸。
够了!
颜洛汐立刻传音:“护卫,扔沙包!”
护卫早有准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狠狠砸向左侧未触发的机关区。
沙包落地,无声无息。
可就在那一瞬,右侧喷火口竟提前喷出烈焰,而本该弹起的铁刺却毫无动静。
联动紊乱!
她嘴角微扬。成功了。
她迅速在沙地上划出最后一道线,标记出敌人换位的节点。只要下次攻击结束,再用同样方式干扰,就能让整个陷阱系统陷入混乱。届时,便是反击之时。
风沙渐缓,五名灰衣人重新列阵。
指挥者站在中央,目光冷冷扫来。这一次,他没有立即下令进攻,而是抬起手,缓缓摘下了腰间的第二支骨笛。
那支笛子通体漆黑,表面刻着扭曲符文,与先前不同。
颜洛汐心头一紧。
新武器?还是……更强的控制手段?
她不动声色,将铜铃残片悄悄移到掌心,准备在关键时刻割破指尖,用血刺激神经保持清醒。
指挥者举起黑笛,横于唇边。
其余四人同时抬手,骨笛悬空,未吹。
空气骤然凝滞。
颜洛汐屏住呼吸,盯着那支黑笛的开口。
笛声未起,可她已感到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像是有什么无形之物正从笛中缓缓溢出。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移向小灵。
孩子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
红线,烫得几乎要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