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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年八月末,攻陷剑州后刘处直安排大军在此休整了两日,休整期间军纪被再三强调,然而这年代军纪这方面实在头疼别说李自成、郭汝磐、高汝利、张大受、以及杨秀头这些营伍,就连克营第四镇、第五镇犯事的也不少,也就刘处直的亲兵营真正贯彻了南下时的要求。

在剑州城内,只有亲兵营以及闯营的老兄弟和其他各营中少部分素质较高的队伍能严格执行打富不打穷,其他人可不管这些,街上的商铺无论大小都被打砸了,因为是联合作战,纪律监督也很难执行,除了杀人强奸这种被当场执行的,其余抢一些东西的很难严重处理。

刘处直派亲兵营上街执法,抓到了抢东西的人送到别的营伍,那些军官或者掌盘嘴上说的好好的,亲兵营一走立即将那些人放了,反正你刘大帅又不认识他们,杀人强奸被处置无二话,抢点东西你还管,有本事你把我们粮饷都管了,不然凭啥管我们。

这两天在剑州就这么磕磕绊绊的过去了,各营逮捕上百犯重罪的,包括孔有德部、刘体纯部也抓了十个杀人强奸的,其余抢劫的更是数不胜数,对此刘处直也没更好办法,只能在自己能管到的范围管一下。

两日后联军再度开拔,下一个目标是成都北方重镇绵州。

大军未至城内已经风声鹤唳,梓潼县的官员早已闻风丧胆,不等联军抵达,知县、县丞、主簿等一干人等便携带细软家眷,仓皇南逃,留下一个近乎不设防的空城。

联军兵不血刃接管了梓潼,缴获了部分未来得及运走的仓粮。

“看来,四川的官儿,骨头软的真不少,咱们要是一路打下去都是这样的官就好了。”

刘宗敏骑在马上,看着空荡荡的梓潼县衙,嗤笑道。

李过在一旁说道:“总哨咱们千万不可轻敌,梓潼小县无险可守,官军弃之有理,绵州不同那是川北重镇城池也坚固,侯良柱虽死,前面哨探回报他儿子侯天锡已经收拢残兵准备负隅顽抗,一场硬仗怕是免不了了。”

“我军连战连胜士气正盛,绵州乃入成都最后一道硬门槛,侯天锡为父报仇加上守土尽责定会拼死一战,需认真应对。”

哨探的第二次回报确定了侯天锡已退至绵州,收拢镇标营败兵及沿途溃卒,加上绵州本地守军,聚兵约三千多,坚壁清野,加固城防,摆出了一副死守的架势。

数日后,联军主力抵达绵州城外十里处扎营,夜不收前出打探消息只见城墙高厚护城河宽阔,城头旗帜严密,守军身影绰绰,防御工事也加强了。

刘处直站在一座望楼上,拿着千里镜看着绵州城,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又得强攻一座坚城么。

“这侯天锡倒是有种,他老子都战死了还不跑还想和我们比划比划,”李自成拿着千里镜观察着城内,语气带着几分欣赏。

刘处直叹了口气:“城池坚固,守军有敢战之心,若强攻即便能下我军伤亡必重,锐气受挫,于后续进攻成都大为不利。”

众人齐聚帐中商讨对策,硬攻的代价谁都清楚但似乎别无他法,绕路?绵州卡在要道上,东西皆是长江各个支流,大军难以通行总不能见一条河造一座浮桥吧,这样走过去到成都得明年了,劝降也不太可行,看侯天锡这架势绝无可能。

刘宗敏率先发言说道:“要不,还是试试老办法挖地道,或者用火炮集中轰击一段城墙垛口,咱们从广元、剑州缴获了不少铁弹、铅弹和火药呢。”

孔有德摇头说道:“此次出征我炮协带的火炮多为轻型,对付这等城池的垛台效果有限,挖地道同样耗时甚久,侯天锡也是将门子弟不会不知道在城墙下面埋水缸的,且绵州地质如何尚未可知。”

就在众人苦思对策之际,一直沉默倾听、手中把玩着几枚铜钱的宋献策,轻轻咳嗽了一声。

“大帅,诸位掌盘,”

宋献策缓缓开口:“我一路南下除观山川地理,亦留意民情风俗,这四川之地看似未如北方赤地千里、流民遍野,但其民间积怨犹如千柴遍布,只差一粒火星。”

李自成说道:“宋先生有何高见请讲,这民怨,如何能助我破绵州?”

宋献策喝了一口茶后说道:“四川百姓之苦,苦在五蠹盘剥,民不聊生。”

他伸出五指,一一数来,“其一,衙蠹,衙门胥吏如狼似虎,苛捐杂税大多落入其手百姓恨之入骨。”

“其二,府蠹,也就是蜀王府的恶奴,蜀王坐拥天府七成膏腴之地,其下豪奴仗势欺人夺田占屋,百姓敢怒不敢言,更没有告官的途径,就算告了四川巡抚也管不了蜀王。”

“其三,豪蠹,地方痞霸横行乡里欺压良善,类似水浒传里面那个强买青面兽家传宝刀的牛二。”

“其四,宦蠹,士绅家奴、义子狐假虎威为害一方。”

“其五,学蠹,也就是所谓的学霸,是一些有功名在身的秀才生员,他们勾结官府包揽词讼鱼肉乡邻。”

“此五蠹,如同五座大山,压得川中百姓喘不过气,而侯良柱部败兵溃入绵州,一定会索求无度滋扰地方,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咱们还是得胜之师对于军纪问题都难以压制,只能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环节,这些官军溃兵不可能做的比我们还好。”

“据我询问附近百姓得知,绵州及附近州县,恰是今年川中旱蝗最烈、饥荒最甚之处,城中仓廪或有存粮,但饥民遍地,嗷嗷待哺。”

“宋先生之意是利用民怨与饥荒?”

宋献策点头:“正是,侯天锡严阵以待,防备的是我大军,可他防不住城内城外成千上万饿红了眼的饥民,更防不住对五蠹、对苛政、对败兵积怨已久的百姓怒火。”

“我军何须强攻,只需派精细之人混入城中及四乡,煽风点火将矛头引向官仓、引向为富不仁者,再于城外适当位置虚张声势,做出即将大举攻城的姿态,搅乱其防御部署,届时,饥民为粮而乱,百姓积怨爆发城内必生动荡,我军便可趁乱破城。”

刘处直最后拍板说道:“宋先生此策,确比强攻高明多了,咱们派一些会四川话的兄弟,扮作逃难饥民或小贩,潜入城中散播消息,并联络城中早有不满的苦力、脚夫等,伺机而动。”

田见秀补充细节:“还需在城外多树旗帜夜间多点火把擂鼓佯攻,让守军疲于奔命无暇他顾,更无力弹压城内骚乱。”

刘宗敏哈哈大笑:“这活儿我喜欢,让侯家小子顾头不顾尾,等里头乱起来,老子带弟兄们第一个冲进去砍死他。”

“好!就依宋先生之策!”

“体纯兄弟,这件事还是由你负责,挑选机敏可靠、熟悉川话的兄弟立即着手准备,兄长你率本部于城外多设疑兵,昼夜骚扰务必使守军紧绷,各部做好突击准备,一旦城内火起或城门有变立即全力攻城!”

“遵命!”

接下来的两日联军并没有进攻,这附近的溃兵、饥民以及百姓见仗没有打起来,都想着往城里挤从而躲避兵灾。

一开始守城的军官不想放他们进去,但是这些饥民、百姓实在太多了,还有一些拿着武器的溃兵,禀报了绵州知州后,守城军官开小门放了一些人进来,刘体纯派出的数十名好手,也借此机会化装成各种身份混入城中,他们或在茶棚酒肆无意间叹息:

“听说城外刘大帅、李闯将的义军不抢穷人,专打土豪,开了官仓分粮呢……”

“城西官仓粮食都发霉了,也不肯给咱们一口吃的,当官的就知道自己享福!”;

一些胆大的人,悄悄在衙署、富户院墙外张贴简易的标语:“上面写着,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够有大帅,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求活。早早开门迎大帅,管教大小都欢悦。”

绵州今年灾情严重,城外饿殍到处都是,城内贫民也是食不果腹,侯良柱败兵入城后强征粮秣骚扰民居,早已怨声载道。

此刻,关于义军破城分粮的消息不断发酵,加上对五蠹的长期仇恨,愤怒的情绪在底层百姓中迅速蔓延。

第三天下午,事情终于爆发,最初是西城一处粥棚,因官吏克扣,粥稀如水,且分配不公引发了饥民愤怒,推搡争吵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跟他们拼了,抢粮仓去,反正也是饿死。”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压抑已久的怒火,饥饿的人群先是冲垮了粥棚,随即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向着据传囤积了大量粮食的官仓涌去,沿途一些平日里欺压百姓的衙役、豪奴之家也遭到冲击。

混乱很快扩散至全城,城头守军大惊,侯天锡闻讯又惊又怒,急调部分兵马下城弹压。

但饥民人数众多,且混有刘体纯安排的趁乱起事者,一时难以控制,更糟糕的是,城外流寇负责监视城池的人看到城内骚动、部分守军调离立刻飞马回去禀报。

在官军还在弹压时,联军就赶到了城下,架上梯子就开始攻城,这让侯天锡首尾难顾、判断失误,以为流寇要趁乱总攻,又将部分兵力调回城墙。

就在这城内混乱、守军调度失措的关口,刘体纯部下一个把总带领着上千流民,突袭了南门,城门处的十几个官军见这些暴民人多势众,丢下武器就跑。

“城门已开!杀进去!”

侯天锡得知南门失守,心知大势已去,但仍不肯放弃,他收拢身边的家丁和部分营兵,退往州衙企图做最后抵抗。

“父亲,孩儿无能……今日唯有以死报国,报答陛下的信任。”

侯天锡披头散发甲胄染血,持刀立于州衙门前,他武艺不俗又有死志,竟带领残兵暂时挡住了联军第一波冲击,攻城都没太大损失,在这个州衙,联军付出了三四百人的代价都未拿下此处

刘处直与众掌盘也已入城,战事接近尾声唯有州衙一处还在激战,听到侯天锡死战不退的消息,刘处直叹道:“倒是个忠烈之士,可惜各为其主,大明的忠臣良将何其多啊,自陕北起兵始,这种情况见得太多太多了。”

李自成也道:“是条汉子,传令,能生擒便生擒,不必刻意杀伤。”

不过侯天锡死志已决,面对重重包围毫无惧色,口中不断大呼:“杀贼!杀贼!”

他奋力拼杀、身被数创、血流如注,最终力竭被数支长枪同时刺中,兀自怒目圆睁拄刀而立,气绝身亡。

随着侯天锡战死,绵州城内最后一点有组织的抵抗也停止了。

硝烟渐渐散去,绵州城迎来了新的占领者,街道上一片狼藉,有战斗的痕迹,更有饥民抢掠后的混乱,义军既然利用了饥民的力量就要对这些事负责。

刘处直迅速派出执法队,弹压趁机抢劫的人不论是否是饥民。

但是想要恢复秩序,最关键的事开仓放粮,赈济饥民,不过数量实在太多了,绵州官仓全发出去也不够,甚至刘处直还自掏腰包才让这些领粮食的人每人拿到了一斗。

李自成特意来到州衙前,看着侯天锡虽死犹立的遗体沉默良久。

“找一副好棺木,将他妥善收殓。”

李自成吩咐道,“还有,今日战斗中阵亡的官军,都一一收殓寻地安葬,尽量立个标记。”

李双喜有些不解:“义父,这些官军冥顽不灵,死战不降,咱们何必这么做呢,一把火烧了埋了就是。”

李自成摆摆手,打断他:“他们站在朝廷一边与我们为敌是立场不同,但能恪尽职责战至最后不惜性命,这本身是一种气节。”

“对于这些真豪杰、真忠义之士,敬重这样的对手无损我军威,反而彰显气度,也让四川的百姓和后面城池的官军看看,我等并非一味嗜杀之辈,咱们要得是天下,不是杀光所有官军,侯家父子算是条汉子。”

李过和李双喜负责安葬事宜,他细致地安排了人手,给予了阵亡官军基本的尊严 此事虽小,但是也得认真对待。

绵州既下,联军在绵州停留数日,一方面赈灾安民消化战果,还有整合降兵,愿留者打散编入,不愿者发粮遣散,另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