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楚延旭坐在那张特意为他搬进书房的卡通小桌前,小巧的桌身与四周沉肃厚重的红木书架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正小口咬着松软的欧包,甜腻的奶香在空气中弥漫,与书房固有的墨香和旧书气息缠绕在一起。
他听到“赵宇”时顿了顿咀嚼的动作,有些心虚弥漫上来。
楚延旭抬眼看过去,谁曾想赵明渝还是慢慢悠悠磨着墨,看不清神色,好像方才的只是一句无心的询问。
暖黄的小台灯是这间昏暗书房里唯一的光源,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大部分神情都隐没在阴影里。
但他还是撑着笑,声音里刻意带上几分轻快,装出天真烂漫的模样。
“赵宇哥很厉害呢,在公司里帮了我很多。”
“是吗?”
赵明渝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自从断腿之后就不喜欢光。
厚重的窗帘常年严严实实地拉着,拒绝了一切自然光,只在书桌上留了一盏小灯。
这习惯哪怕后来楚延旭说了很多次,也从未被改变。
不过这倒不会对他的视线造成什么影响。他的书房向来是严肃齐整的,不会有为了楚延旭特地搬进来的、与书房风格格格不入的卡通小桌,更不会有甜腻的奶茶和欧包气息。
可是他为了楚延旭统统破了例。
“嗯......”楚延旭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大型猛兽盯上了,从嗓子眼里发出个弱弱的声音。
这下意识地举动反倒是逗笑了赵明渝。
他轻笑一声,“那是当然的。”这声音甚至还有几分愉悦。
他语气平和,甚至算得上难得的温和,“你是他小婶婶,他帮你是应该的。”
赵明渝的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墨锭,不疾不徐继续手上的动作。
白月光被染玷污了也没关系,左右他赵明渝也不是什么光风霁月的好人,这样一来岂不是天生一对?
好在,他年岁长些,阅历深些,理所应当要尽到未来丈夫的责任,帮他一一修正这些脏污的、爱说谎的坏习惯。
他的好月亮,他的乖月亮,总会回来的。
......
楚延旭最后受不了这样诡异的氛围,连东西都没拿上,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匆匆溜走了。
好在,与赵宇合作的那个项目尾期进展异常顺利,顺利得超乎想象,仿佛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前期有项目组老成员打下的坚实基础,而鸠占鹊巢是他向来习惯的事情,改名换姓记在他名下就是大功一件,青年英才。
而后期不知怎的,明明两个领头的都是实打实的甩手掌柜,几个关键节点竟然都误打误撞地通过了,报表上的数字一时间变得好看极了。
楚延旭被这虚假的繁荣冲昏了头脑,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商业奇才,飘飘然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执掌楚氏、万人之上的场景,这才不设防在赵明渝身边露了怯。
不过没关系,这些种种不过是他成功路上的小差距,无足轻重。
那个男人,说到底也只是个踏板,一个阴郁的残废,怎么配得上他楚延旭?他楚延旭合该是金窝窝里飞出来的凤凰,得所有人都吹着捧着才合理。
他逃离了那些需要他虚与委蛇的人和空间,一头扎进酒吧包厢,寻求醉生梦死的快感。
包厢内灯光迷离,音乐震耳。香槟塔堆得老高,金黄色的酒液汩汩流淌,映照着楚延旭志得意满、满面红光的脸。
他被一群谄媚的男女围在中间,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舌头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响,开始口无遮拦地大放厥词。
“呵!楚氏?将来那就是小爷我的囊中之物!”他挥舞着酒杯,酒液洒了一地,“老爷子?老糊涂了!
褚瑾?哼,不识抬举的东西,等我拿到了股份,不还是得乖乖回来跪舔我!还有楚懿那个废物……嗝……给我提鞋都不配!”
“旭哥威武!”
“还得是旭哥啊!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哥几个!”
周围的人谀词如潮,更加助长了他的气焰。
酒精彻底烧坏了他的理智和警惕,他咧着嘴,露出恶劣的笑:
“还有啊,你们是不知道……那个陈佳佳……哈哈哈……真是蠢得可以!
我说什么她都信!还什么陈家大小姐呢,送几个破包、说几句甜言蜜语就晕头转向了……还以为小爷我真能看上她?”
他正说得摇头晃脑得意忘形,沉浸在自我吹嘘的快意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包厢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一条缝。
门外的陈佳佳脸色惨白如纸,精心描画的眼眸圆睁,手里限量款的手包几乎要被她新做的大红色美甲戳破。
她本是打听到了楚延旭的下落,想着两人好久没亲昵过,精心打扮,想来给楚延旭一个惊喜。
却不曾想看了这样一出荒唐的大戏,而那被蒙在鼓里的女主角还是自己。
“楚延旭!你这个王八蛋!!”
陈佳佳猛地推开门,如同一头发怒的母狮,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尖叫着冲了进来,扬手就朝着楚延旭那张往日里她最喜欢、也算得上的俊秀帅气的脸狠狠掴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包厢,音乐都仿佛停滞了一瞬。
楚延旭被打得偏过头去,耳中嗡嗡作响,待反应过来,暴怒瞬间冲上头顶:“陈佳佳你他妈疯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连楚三打他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场面瞬间混乱。
陈佳佳也不是吓大的,不依不饶,扑上去撕打,指甲往他脸上身上招呼。
“楚延旭我***你大爷!你真不是个东西!You f******g bastard!”
这姑娘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也不是个好惹的,之前就学过泰拳,眼下浑身功夫往楚延旭身上招呼,嘴里中文洋文一个劲儿往外冒。
她一记肘击直冲他胸口,被狼狈挡开后,膝盖又狠狠顶向他腹部,中英文脏话混杂着迸出,三四个人上前都拉她不住,反而被她甩开一个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