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延旭怎么样,楚懿可不管。
他可不是什么烂好心的大菩萨。
他本就是小气的、又争又抢的,巴不得把楚延旭大卸八块、再在他心口上狠狠划上一刀,气得半死不活才好。
那些小打小闹的针对在他身上虽然惊不起什么波澜,可他就是看不得这个死绿茶黏着缠着他心心念念的瑾哥哥,看不得这个鸠占鹊巢在金窝窝里呆了二十载的冒牌货趾高气昂惺惺作态。
——恶心。
楚懿径直上了顶层,拇指对上指纹锁解开密码,装模作样敲了两下。
他慢吞吞推开褚瑾办公室的门,小心翼翼探出个脑袋来。
他继承了楚三的好相貌,长得如何好看如何英俊如何帅气自然是不必再说了的。
裁剪整齐用料考究的西装包裹住他修长的四肢有力的肌肉,打了发胶的发型在顶楼的办公室光线下显得他格外挺拔。
可偏偏这样一副锐利身姿的脸上却挂上个委屈巴巴的落寞表情,让人看了好不生怜。
刚才在会议室里冷厉讥诮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踪,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几步走到褚瑾办公桌前,也不说话,就那么抿着唇,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褚瑾听见声音,只回了个“进”,紧接着继续看那份加急的汇报文件。
整个公司录入了他办公室指纹也只有楚懿。
这厮上了班忙得要死。他以前那些旁门左道都得好好修正一番。
欧洲那个项目倒也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虾米,反倒是关乎着分公司市值能不能再翻一番,也就是楚延旭和楚三两个公司核心事务边缘人,还在那自顾自洋洋得意犯着蠢。
好在楚懿聪明,又比当年的老爷子还有野心有手腕,悟性高学得快,但偏偏他还能在百忙之中时不时在工作时间跑来骚扰一下褚瑾。
拿着那种再简单不过的文件跑来讨教,实际上想着办法偷亲。
他前两天还被褚瑾赶下去了好两天没来,只是在通讯软件上施以关怀,也不知道今天跑来又要干些什么。
褚瑾不说话,专心处理工作。楚懿倒也破天荒不说话,只是拉了个办公椅坐对面,像小学生上课发呆一样,双手规规矩矩交叠在一起,脑袋搁在上面,一双眼睛一眨也不眨钉在褚瑾脸上。
褚瑾从文件中抬起头,看到他这副样子,愣了一下,被自己的联想逗笑了:“这又是怎么了?谁惹我们小懿了?”
楚懿正数到褚瑾左眼上头第十二根睫毛,见大忙人终于抽空顾了顾自己,流利地绕过去,挤进褚瑾的办公椅里。
他硬是把人抱起来,然后塞进自己怀里,脑袋埋在他颈窝,声音闷闷的。
“那个蠢货挑衅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他抬起眼睛,湿润润的亮亮的,“他说我没事干,还炫耀你给他的项目。瑾哥哥,你会不会嫌弃我啊。”
他绝口不提自己讲的那些做的那些,只捡着显得自己可怜巴巴的部分说,活脱脱一个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找家长撑腰的大型犬科动物。
褚瑾明知道这家伙十有八九是装的,而且肯定没吃亏,但被他这么蹭着抱着,心还是软了一大半。
但是软着软着,褚瑾又突然想起了楚懿大半夜干事那点疯兮兮的劲头,拧了拧楚懿的腰间肉,撇了下这人死死环在自己腰上的手:“你让自己吃亏了?”
楚懿见这可怜装不下去了,得寸进尺蹭了蹭,开始装疯卖傻转移话题:“他好讨厌啊。”
褚瑾懒得接这话茬,挣脱不开,干脆找了个束缚的姿态安安稳稳窝在楚懿怀里。
好在这办公椅够大,不然还真塞不下两个大男人。
他翻着手上厚厚一沓东西,“老爷子进疗养院了,医生说情况不好,让我准备后事。”
“哦。”楚懿了然,继续玩着褚瑾脱不开,最后任由着他把玩的一只手。
“他也找我了。”
“说什么?”褚瑾问。
“还能是什么。”楚懿想着,脸上露出点复杂。
老头子看中能力,但也不是轻易能割舍血缘关系的老人。
又或许是人越到了岁月的尽头,越发循规蹈矩怕东怕西,开始顾念起那些曾经被排在利益之下的亲缘,反倒渴望起天伦之乐了。
可惜这一大家子子嗣不丰,表面和睦下面的反倒是老爷子一眼就能勘破的弯弯绕绕。
他一面把褚瑾当孙子看养在身边,又提防着这啊那的,偏偏唯一还剩的一个儿子是个十足的酒囊饭袋,装装过得去的表面孝顺都懒得多出什么精力。
可现在好了,出现了一个能力心眼与他相比都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亲孙子,老人倒是也开始想着阖家欢的美事。
人在医院里吊着口气,私下里却密切打探着楚懿的本事能力,暗戳戳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明里暗里希望楚懿在他驾鹤西去之前找个好姑娘生个重孙子,让他过过一辈子也没享受过几天的家庭和睦。
至于楚三和楚延旭,那是早就被放弃了。
本就没什么能力,唯一顾念的那点亲缘继承倒也有了新的替代品,也就只能指望这两人参加公司主要权利之后认清现实。
老人还能做的,无非是暗暗叮嘱楚懿仁慈些,许一世富贵。
“爷爷还不知道我们俩的事情呢。”楚懿把着褚瑾的手指头,皮肤贴着皮肤,描摹那冷白肌肤下几乎清晰可见的青绿血管,想着褚瑾实在是太瘦弱了些。
褚瑾对老爷子倒是没什么看法。
人间数十载,如今这般,倒也不过算是人之常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