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酿秋实 > 第四百零六章 席位之争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余幼嘉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宴前,不肯入席的长须文士。

此人符合她对‘名士’这以群体的一切想象——

出生名门,身披一袭宽大得近乎累赘的锦纹白氅,内里的绢衣领口松散。

虽然脂粉覆面,却仍遮掩不住面上有长期吸食寒食散后的老态与灰败,鬓角髭须也修饰极好,显然极重容貌......

眼底,还有一份难以掩藏的散漫与高傲。

调性极高,只可惜,却教人想到一副精致而苍白的空壳。

余幼嘉垂下眼,将杯盏递到嘴边,余光一撇,便瞧见了长须文士身后的少女。

少女约摸十六七岁上下,鹅蛋脸,芙蓉面,一双碧波春水眼,一身浅青织锦襦裙,袖口用银线绣着细密缠枝纹在烛火的映衬下微微闪动,愈显通体清贵,宛如娉婷仙子。

余幼嘉本只准备轻抿一口酒水,与此等美人对上视线,下意识又多饮了半口。

这一小细节很快被有心人察觉。

身旁的寄奴微微侧目,同样借由饮酒的遮掩,以袖掩唇,故作柔弱道:

“谢家女难道如此下酒,值得妻主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是了,妻主在崇安已有那么多妾室,我只是一介蒲柳之姿,妻主喜新厌旧再正常不过......”

早说过没有这种事!

寄奴和小朱载怎么老将她认作荤素不忌,男女不忌的‘花心大萝卜’!

余幼嘉无奈,正要开口回答,便见身佩黑甲的小朱载已经快步走至二人身旁,占了寄奴另一侧的陪席入座,朝二人问道:

“聊什么,怎么不带我?”

这是能带小朱载的事儿吗!

余幼嘉登时噤声,寄奴则笑道:

“原是在说你们怎么不入席......”

先生的神色宽厚,温和,一等一的从容,不见一丝异样。

朱载原先那颗高高提起的心莫名便放松了些,他抬手为先生斟了杯酒,又给鱼籽也斟了一杯,最后才轮到自己:

“谢氏心高气傲,许是不知该如何入席吧。”

此言非虚。

按道理来说,这种宴席上的座位都十分有讲究。

以大周的习俗,坐北面南是为尊位,尊位正中是为主位,主位左右各设两陪席,桌案比主位稍矮。

主位通常为主家,而尊位之下,坐西面东处,是为次席,做东面西处,则为再次席。

通常主家宴请,若来客比主家身份高,最尊贵的那位客人坐主位,身旁两陪席便为主陪与副陪,左右席则分别为与贵客一同前来赴宴者的次席,与主家所邀共同陪客的观礼客人席。

(席位礼仪可参考双图,往后不多赘述)

而今,主位已被先生所占。

而主位旁的两陪席,也被他与鱼籽二人如同菩萨旁的童男童女一般占至密不透风。

谢家人若想要入席,便只能占据次席,或是在次席。

他们不开口,谢家一向自视甚高,又怎会轻易入席?

不过,不轻易入席便对了!

朱载眸色晦暗,先生总劝他宽以待人,可若让他真的眼睁睁看着他们又来欺负先生,那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位置是小,可有心人都知道,这位置一旦让出去,可便再也找不回来了!

余幼嘉虽不知小朱载心中确切的想法,却大抵也知道他是想为寄奴争一口气,心中微微一动,隔着中间的寄奴,用口型对小朱载说了几句。

朱载正在喝酒,见此眼睛微眯,细细辨析——

哦,这口型,原来是在说‘没,白,疼,你’......

等等,什么叫做没白疼他???

朱载几乎跳脚,将手中杯盏里的酒液一饮而尽,手腕用力,绕过先生身后,将空杯掷出以一个恰到好处的力道,砸了余幼嘉的小腿一下。

余幼嘉:“......”

好幼稚,不过这小子砸人,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他。

余幼嘉抄起杯子还击,两人倒是痛痛快快‘眉来眼去’了一阵,可这落到旁人眼中,便又成了另一种场景。

谢婉清收回窥视的眼,轻咬舌尖,以平复心头的波翻浪涌。

而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神的谢觇,神色溃败而凌乱,几乎不敢对上主位之上那张与兄长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太像了,太像了。

难怪七伯父会说此人必定是兄长的孩子,这当真是,太像了。

虽因年纪渐长,与寒食散的缘故,兄长风姿已不复当年,可只要是亲眼见过三十多年前兄长模样的人......

绝不会认不出这张脸。

多,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这孩子,这孩子当年叫做寄奴!

寄奴!!!

可到头来,上下数百年,莫说是整个本家,就算是各个旁系支脉加在一起,也没有人能有他这样十年前便能名扬天下的天资,还有这样......

这样像其父亲的脸!

谢家,谢家失去了一株本可生于庭阶的芝兰玉树!

他,他本应该归于谢家,保谢家几世荣华!

谢觇鬓须被气息牵动,起伏不定,惋惜间又撞上寄奴望向他时,那双似笑而非笑的双眼,一时更难自持。

到底不是全然凡庸,谢觇别过眼,作出一副故作不解的模样,转向朱载询问道:

“今日主位为谁?难道此席上,还有比陈郡谢氏还要尊贵的贵客?”

此等言语倒是寻常。

可偏偏,因名门世族,自视甚高,每每言语断在‘尊’‘贵’二字上,倒显一股抑扬顿挫的腔调,装也装不像。

小朱载心中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却被身旁的笑声按下怒火。

主位之上的清癯青年笑道:

“在下姓纪,单名一个颜字,小字......利贞。”

“本只是一处闲人,蒙受公子看重,几次相顾欲拜我为师,这才忝居此位。”

姓纪。

谢觇可不会以为这是真话,心中狠狠一跳,几乎以为寄奴在暗中点他,可细听下来,却又见青年眉眼温和,口风轻缓,心中的巨石又难免一点点落下。

如今的寄奴,似乎完全不如十年前一飞冲天时有戾气。

温和,亲厚,眉眼含笑......

对他这位亲叔叔,似又有些礼重。

是了,是了。

外头风吹雨打,那有谢氏能遮风挡雨?

兄长想寻回寄奴,只怕寄奴也是在外吃够了苦,所以软下态度,也想缓和关系吧!

早知如此,从前又何必总用一副滴水不进,软硬不吃的模样对谢家?

谢觇自觉已心中有数,视线再看向寄奴身旁两席陪席时,神态上难免有些散漫。

“原来如此,我观利贞颇有眼缘,可愿同我清谈一番?”

他随手指向余幼嘉,道:

“......就让此侍女起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