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边境的雨季总是来得突然,潮湿闷热的空气黏在皮肤上,像一层揭不掉的保鲜膜。
仓库的铁皮屋顶被雨点砸得噼啪作响,掩盖了火焰吞噬纸张的细微声响。
司南城将最后一沓账本扔进汽油桶,火舌猛地窜起,照亮了他眼下连轴转了32小时熬出的青黑。
火光在他深褐色的瞳孔里跳动,映出一片冰冷的算计。
“监控都处理好了吗?”他踢了踢脚边已经化为灰烬的文件,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盛明迅速递上湿毛巾,“所有港口的记录都替换了,那艘货轮今早已经沉在安达曼海。”
司南城接过毛巾,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卫远身上。
“怎么?”司南城突然将毛巾扔到卫远脸上,“担心那丫头死了?”
毛巾啪地打在卫远脸上,又滑落到地上。
卫远接住毛巾的动作慢了半拍,抬头时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狠戾。
司南城眯起眼睛,这小子最近越来越放肆了。
卫远依旧没说话。
盛明倒抽一口冷气。
还没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二爷。
司南城突然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他向前两步,右手精准地按在卫远肩胛骨上未愈合的伤口。
鲜血很快渗透了黑色t恤,卫远的肌肉瞬间绷紧,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硬是没发出一声痛呼。
“骨头挺硬。”司南城加重力道,满意地看着卫远痛苦扭曲的表情,“别忘记了,你现在还是我的人。下次你胆敢再出现今天这事——”
他俯身在卫远耳边轻声道,“我就把你剁碎了喂湄公河的鲶鱼。”
卫远咬肌绷出凌厉的线条,喉结滚动着咽下痛呼。
仓库铁皮屋顶被暴雨砸得轰响,衬得这一刻的死寂愈发骇人。
司南城欣赏了两秒,突然松开手,脸上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刚才的暴戾只是幻觉。
“盛明。”
他接过盛明递过来的新毛巾擦着手上的血,“把岩吞叫过来。”
十分钟后,盛明身后跟着个穿花衬衫的黝黑男人。
岩吞是缅甸这边的地下业务负责人,此刻却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脖子。
低着头不敢直视司南城。
司南城坐在唯一完好的木箱上,指尖把玩着一枚古铜色硬币,“最近有什么异常?”
岩吞咽了口唾沫,“没...没有,老板。货都按时发出去了,钱也洗干净了。”
硬币在司南城指间翻了个面,“你再想想。”
岩吞的喉结疯狂滚动:“真...真没有,旅游公司的业务都很正常,上周还接了批中国游客...”
“警方那边呢?有没有人查过那三艘'观光船'?”
岩吞的冷汗瞬间浸透花衬衫:“就...就例行检查过证件...”
他偷瞄司南城的表情,“按您的吩咐,所有东西都藏在双层底舱,他们没发现...”
司南城眯起眼。
三天前司清宴的话犹在耳边——
“要么擦干净屁股,要么我让盛明给你收尸。”
他这个一向没什么人情的二叔,狠起来,比他还狠。
“岩吞。”司南城突然温柔地拍拍他的脸,“你知道为什么选你管这摊生意吗?”
岩吞僵着脖子摇头。
“因为你老婆刚给你生了双胞胎。”
司南城从后腰掏出把银色手枪,慢条斯理地上膛,“人有了牵挂,就不敢乱说话。”
岩吞扑通跪下来,膝盖砸起一片灰尘:“二爷!我真的什么都没说!那些警察——”
“嘘。”司南城把枪管抵在他颤抖的嘴唇上,“替我给黎文雄带个礼物。”
岩吞走后,盛明立刻关上门:“二爷,你真的要去见?上个月老六去交易,被扒了三层皮才放回去。”
司南城笑了笑,没回答他的话。
当天晚上,他就接到了黎文雄那边的电话,邀请他第二天中午去做客。
第二天正午,两辆黑色奔驰车停的他们的住所。
为首的保镖戴着墨镜,递过三条黑丝绒眼罩:“规矩。”
盛明见司南城也要蒙,有些怒气要跟对方争执。
“戴上吧。”司南城已经自己接过眼罩蒙上,唇角还噙着笑,“黎先生就爱玩这种游戏。”
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了近一小时。
眼罩被取下时,刺目的阳光让司南城眯起眼。
他站在一座仿苏州园林的庭院前,青瓦白墙间站着不下二十个武装守卫。
“黎先生的待客之道,还是这么热情。”司南城嘴角扯出个笑,眼底却结着冰。
引路的缅甸人岩吞没接话,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南城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一截——切口平整,是被人一刀斩断的。
他笑了笑。
穿过九曲回廊,假山后掩映着一栋中式建筑。
红木门前,两名守卫用探测器将他们全身扫描三遍。
“黎先生只见司先生。”守卫拦住盛明和卫远。
司南城让盛明和卫远等着。
屋内的冷气开的很足。
黎文雄背对着门正在泡茶,雪白的中式立领衬衫一尘不染,后颈却露出半截狰狞的烧伤疤痕。
“好久不见了,黎叔。”
黎文雄没回头,沸水冲入紫砂壶激起一团白雾:“坐。”
茶案是整块金丝楠木雕成,司南城在蒲团上坐下,目光扫过案上那套北宋汝窑茶具——真品,去年香港拍卖会拍价最高的那套。
“尝尝。”
黎文雄推来一盏茶,茶水澄澈如琥珀,“武夷山母树大红袍,今年只采了六两。”
司南城端起茶盏,茶汤入口,他挑眉:“水温高了,可惜了。\"
黎文雄终于抬眼。
“听说你在清迈的赌场日进斗金。”
“比不上黎叔在仰光的新实验室。”司南城转动茶盏,“特别是'黑曼巴',欧洲买家出到三千万美金一克了吧?”
窗外竹影婆娑,茶香里暗藏杀机。
两人聊着无关紧要的黑市行情,像寻常叔侄闲谈。
“你托人带的东西,我很喜欢。”黎文雄突然话锋一转,“礼尚往来,我也想送你个东西。”
侧门走进个穿黑色唐装的男人,手捧乌木匣子。
司南城接过匣子。掀开丝绒衬衣的瞬间,他瞳孔骤缩。